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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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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夫人点点头,便道:“这也不是什么别的事情,倒是和应柳有关的。如今他也二十来岁了,世家公子这个年纪哪有不成亲的,因此打点起他的婚事来。前些日子我倒是选了两三个过得去的,只想再试探试探,谁家要是有意,到时候就去提亲。”

王夫人挑了挑眉头,道:“这也是好事呢!家里开枝散叶的。你也不必谦虚,什么叫看看哪家有意?应柳的出身、人品都在这儿摆着,难道不是数得着的。门当户对的人家来挑,再没什么可挑剔的。”

左夫人露出一点为难的神色,道:“若只是这样我来说什么?只要到时候要订下了同大嫂知会就是。谁知这个孽障不省心!也学着书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少年慕少艾,只说是要纳顾太太家的女孩子做妾呢!”

王夫人想的很快,‘顾太太’何许人也?她身边最熟的顾太太自然就是顾周氏。不过出于谨慎,她依旧是问道:“‘顾太太’?是哪个顾太太?到底说的清楚一些罢——不过一个妾室的事情怎么还要劳动你来和我说,莫不是,莫不是周丫头家的祯娘?”

“正是呢!”左夫人赶紧道:“若是个普普通通的妾室我才懒得理他,只要他不在他老婆进门前闹出来,这些爷们有几个小星儿,我哪里会管。说句过了的话,大嫂也知的,我又不是他亲娘,何苦讨人厌呢!”

王夫人点点头不说话,表面上平静,实际上心里翻来覆去想了十几遍。不是这件事多重要,只是觉得也太匪夷所思了一些!她再想不到自己这个侄儿竟然看中了祯娘!比这更让她说不出话来的则是‘纳妾’。

她只略微过了一会儿便道:“这个事儿不能即刻订下来,不说没得娶妻之前就说纳妾的。就是纳妾这事儿——顾家那丫头是好人家出身,这样的良家妾,可不是自家有卖身契的丫头,一桌子席面,主母嘴皮子上下一碰就完了的。”

说到这里她甚至觉得好笑,不过面上不显,只是依旧道:“虽说周丫头原是我身边的丫头,但是她如今也是正正经经的太太了,在自家宅院的时候和咱们又有什么区别?她的女儿自然也是金尊玉贵的长大的,真个说起来也是大家小姐。这时候不妨让我和她说讨她家女孩子给应柳做妾,实在难说出口啊!”

左夫人本就没打算这件事情成,自然不会为这样的暗示动一下眼皮。只是装作听不懂地道:“的确不好说呢!不然这样的事情我自去找顾太太说了。正是因为其中为难才来托付大嫂——总归大嫂在顾太太那儿是有面子的。”

王夫人心里并不舒服,只是提了提嘴角道:“既然是这样改日我就去说,只是这样的事情可别先透出去了,要知应柳可还没娶妻。又有一样,我到时说了,但是事情不成可怨不着我。这世间姻缘要两边都有意才好,人家一家女百家求的,说不定已经有了中意的了。”

左夫人自然无二话,立刻道:“这是自然的,哪里怨得着大嫂!这本就是我厚着脸皮来的。至于柳小子,他一个晚辈哪有在这些事儿上说三道四的。这一回帮着他已经是为他破例了,不管成不成他都只有感激的。”

几句话拉扯,王夫人品出一些味道来,大概知道这个妯娌的意思了,也是恍然大悟——她就说自家这个四弟妹又不是个蠢货,这样明摆着做不成,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是怎么做了,原来人也没想着成,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三言两语说定事情,左夫人便告辞了。送了左夫人,王夫人就对自己身边两个心腹吩咐,一个去多喜巷子顾家找顾周氏,只说明日来府上一趟就是。另一个则是去问消息,有关安应柳和祯娘的消息。

她疑惑地与身边人道:“我竟不知柳小子和顾家小丫头怎么有关的,若是没个内情就罢了。只怕真有内情,或者是顾家小丫头不老实,或者是下头管人越来越松了,不然只在读书地方进出的女孩子怎么认识男子!到时候或者不能让顾家小丫头再和浣丫头几个一处,或者要管束下人——他们从来都是一些贱骨头!过些日子就要紧一紧皮,不然天王老子都敢丢到一边。”

旁边有和顾周氏关系好且相熟的就道:“后头一样咱们不敢作保,但是前头说顾家小姐却是不应当的。太太也见过顾小姐的,那是什么样的人物?又有什么样的品格?应当不至于与各外男不清楚——也犯不着。顾太太正给她寻访亲事呢。”

王夫人却不会以貌取人,只是淡淡道:“也只是见过罢了,谁知道一个小丫头到底如何?就是她平常是最知书达理端庄贤淑的一个,又哪里晓得是不是真是这样的人呢。到底还是要探听一番,才能说话。”

去多喜巷子的回的很快,打听消息的回来的迟了,到了点灯时候才笼着袖子来了。这还是王夫人手腕通天,在府里到处有人。不然是谁想知道府里哪件事,就知道哪件事的么?还是这样小儿女的小事情。

王夫人这时候侧躺在美人榻上,旁边有小丫鬟拿着美人锤给捶背捶腿。那人就跪在脚踏上,一面给王夫人捏腿,一面小声道:“事情都清清楚楚了,十一爷并没有和顾小姐私下有过见面,两人正经遇见也只有一回。是前头一些日子,在夹道那边遇上了。当时顾小姐是在那儿下的马车,顾小姐每回都是在那儿下车的。”

王夫人闭着眼睛‘嗯’了一声道:“这么说来只是见了一回便挂在心上了?倒是没想到我这个侄儿是个痴情的,安家几辈子了也没得这样的。”

那人依旧不急不缓地捏腿,只是换了个地方而已,这时候轻声道:“那倒是不定了,十一爷身边有个叫染青的小厮,早早就打听过了顾小姐的行程。每日什么时候上学,在哪儿下车等等,后来才用上。”

“所以之前就应有意思在了。只是这之前再问不到十一爷和顾小姐见过,想来就是远远见过这样。毕竟顾小姐在园子里出入,跟着几位孙小姐行动,撞到家里爷们也不是不能。”

王夫人这时候也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让伺候的人依旧,过了好一会儿也只有一句‘知道了’就算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到了晚间吹灯就寝,也没个言语。

王夫人得了这个消息心里头就有了底子,晓得明日该怎么和顾周氏说话。若是祯娘少了规矩,到时候不会点破,只要说女孩子们大了,要多多在家修心养性,等着嫁人就行了。不论顾周氏解不解其中意,事情都算了。

若是祯娘没得错儿,虽说同样是会说安应柳想纳祯娘为妾的事,但是态度上不同,那可该是更加同仇敌忾一些,显得是一边的人么。虽然顾周氏如今是在公府庇护下,但又不是家里奴仆,想要一直笼络住就要晓得市恩。王夫人一向明白这些恩恩仇仇的事情,很知道其中分寸。

第二日顾周氏带着疑惑到了盛国公府王夫人院子里,王夫人就先是询问:“上一回老二媳妇(小王氏)就与了你几个年轻人的名字,怎么的,可有看上要做东床的?要是一回就成了,那也是个好事!女孩子么,就是再宠爱也不能多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顾周氏斟酌着道:“二奶奶的好眼光,那些年轻人祯娘一个比一个好!只是大多都太好了些!只怕二奶奶是照着几位孙小姐找夫婿找的人。这样的人家我自知是高攀,也不去试了,不然也是自讨没趣儿。我也与二奶奶说了这回事,她已经应下了,下一回找些别的人家子弟,只看以后了。”

王夫人知道顾周氏本性就是这样,不是个有高攀心思的人,最看重的是过日子的实惠。她也喜欢她这一点,若是她每个身边人都是顾周氏一般想头,她该省多少事儿啊!

两人又略说了几句‘青年才俊’的事情,王夫人就自然而然说到安应柳,道:“今日就是为了这件事特意叫你过来的。说来实在可笑的很了,虽说应柳是我侄儿,但到底不是我儿子,我不能管他,不然这句话一开口我就该教训他了,哪里能在你面前提。”

“他与他母亲说倾慕祯娘,想要纳祯娘做小——这不是混账是什么!”

王夫人这时候不像是安应柳的大伯母,而像是祯娘的大伯母了,有些愤愤不平道:“你家女孩子我是见过的,我还道配王孙公子也使得的。况且你们这样的人家又不是那些小门小户,哪有去做妾的道理?他这时候要说这样的事情,不是想要结亲,正是想要结仇呢!”

顾周氏真是一下被惊地说不出话来了,以至于王夫人的话她也听不到——她心里又是惊讶,又是愤怒,又是心酸。惊讶的是这位自己不熟的盛国公府公子居然能开这样的口,自家也算得上是有财势的了,动不动就敢让人家女孩子做妾,难道真是觉得顾家没个男子,能够欺负?

愤怒的是这其中的不尊重!妾是什么?妾通买卖!一个做了妾的女人,以后半辈子就只能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了。主子不是主子,奴婢不是奴婢,过着富贵日子,但是体面些的奴仆也能轻视,就连生死也系于丈夫和主母!一般人家不到迫不得已绝不会把个好女孩去做妾的。要是规矩的男子也不会随意开口让个良家女孩子做如夫人,除非是心里轻视。

只是他又凭什么轻视——这又是顾周氏心酸的地方了!她再看不上这个安应柳的了,只是一个秀才罢了!如今也是依附着家里过活。就是出身,出身又有什么可以依靠的!只是旁支庶出而已,今后分家了,盛国公府的好处他可捞不到一分一毫。

这样的人,就是求娶祯娘,自家还看不上呢!但是却想着纳祯娘做小。果然是自己出身拖累了祯娘,哪怕是个平常商贾人家也不会这样。正是自己有了一层曾经盛国公府奴婢的身份,才让这个小子能糟践自家女儿!

顾周氏不知安应柳原本是想明媒正娶的,不过是迫于左夫人和四老爷才成了这个样子,不过这心酸的缘故倒是不算自找的,说起来原也是为了这个不是。

顾周氏一时嘴唇都白了,想要说什么,但是忍住了。最后只得强自镇定道:“不是驳了府里的面子,只是太太也知道我只这么一个心肝。不说将来只有靠她了——做了妾室的女儿怎么靠?都不能说是亲家呢!只说做母亲的舐犊之情,我不能让她连名堂正道出嫁都不成!”

王夫人晓得她这样和缓着说话就算十分冷静了,况且确实觉得她说的诚恳,句句都是事情,将心比心,她也是这样了。自然是不在意她驳了国公府的‘面子’,反倒道:“你只放心的,我自然不会做这个主,让人家好好的女孩子做妾,我是再想不到的。这件事也不过是让你知道罢了,之后就到此为止了。”

见顾周氏心神不宁,又道:“到时候我就让四太太悄悄与柳小子讲清,只说是你家女孩子已经差不多许定了人家了,不过是如今还小,也怕有变故,并不说出来罢了。只等过年后就会有些讯息。”

顾周氏强打着精神应对了一番,这才回家去。在家就同老姐妹文妈妈流泪忧虑了一场:“这可怎么说呀!我苦命的祯儿!居然遇到这样的羞辱!唉!还要被这样看轻。我只怕还有别的好青年也因着我没有好身世,最后慢待祯娘!”

本来顾周氏是没有这样的忧虑的,毕竟这时候最多是看银子的人家。若是没钱,最顶级的勋贵人家也没人看得上眼,若是有钱,就是要饭出身的商户,也有的是人吹捧看重。她只觉得祯娘的婚事想要尽善尽美只在艰难,但要个差不多的也是容易。这个时候她却有些怀疑了。

文妈妈晓得她只是一时被一件事吓住了,也是因着实在太看重祯娘的婚事了,这样一个惊吓就足够让她有些失了平常的精明通透。于是道:“你这一会儿只怕是脑子里成了浆糊,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只要你还能想清楚事情,就该知道这是那位爷失了智!”

第43章

“谁失了智?”祯娘一进安乐堂的门就恍惚听到文妈妈似乎再说谁失了智因此有此一问。

和祯娘往常来的时候从大门口一直有人说, 道小花厅帘子这儿有人打帘子不同,这一回来的是无声无息, 这才是顾周氏和文妈妈没注意到的缘故。不过这也是顾周氏的缘故——她就是怕有人晓得这件事情的始末, 对祯娘名誉不好, 因此和文妈妈说话的时候, 其他人都打发了出去。

祯娘这时候来,顾周氏不知如何是好,她自然不会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祯娘。因此斟酌着道:“倒是没什么, 只不过就是有人询问起你的亲事了,倒是有提亲的意思。不过我看着不好, 这人可配不上你,这样也敢提亲, 正是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呢!”

因为心里怀着怨恨,顾周氏说话就格外刻薄了。祯娘虽然觉得母亲这次说话似乎厉害了一些,但也不关她的事儿, 或许是有别的烦心事, 有了迁怒罢。因此祯娘并未放在心上, 只不过和顾周氏说了自己要开库房找几样东西。

这几日后倒是风平浪静——或许安应柳的院子里要例外罢!晓得祯娘只怕已经有了合适的人家, 拒了他这边。他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只翻出之前写下的画下的和祯娘有关的笔墨,每日都要看一回。

“生亦惑,死亦惑, 尤物惑人忘不得。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他只是反复念诵, 当初他在夹道处见祯娘后就念过这句诗。只是当时甜多于苦,这时候却是只有绵绵不断的苦涩了。

一惯机灵有主意的染青见到自家少爷的颓唐也是没得法子了。人家小姐家里已经有了亲事定论,这般还能怎样?总不能撺掇着爷们真的似戏文里说的翻墙会佳人罢。不说这大院高墙能不能是一个书生翻过的,本身就是这样的事情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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