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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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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他们比祯娘还大呢,这时候说起这些事情倒是比祯娘无措,竟是避之不及的样子。就是最爽朗大方的红豆品过味儿来也是立时羞红了脸,不去看祯娘,道:“小姐别这样说话,奴婢宁愿陪着小姐一辈子呢!再不愿意出嫁的。”

祯娘默念了一句,才是自问自答般地道:“不愿意出嫁么,若是真可以,那倒是好了。我也想着可以一辈子出嫁,出嫁有什么好的?忧心的事情太多了。”

在场的丫鬟听到这一句,即使是大家都会在七夕节求姻缘,这时候也会觉得左右为难了。她们自然也盼着一辈子的幸福美满,不然哪有那许多话同织女娘娘说?但是嫁人真个说不好是怎样的事情。

如今她们是祯娘身边的大丫鬟,出去进来都是金尊玉贵,多的是人奉承。就是那些十分有脸面的管家、管家媳妇、妈妈。遇到了她们也要客客气气地叫一句‘姑娘’,到了家里爹娘兄弟姐妹倒是以自己为尊了,至于别的一起子人的尊敬就更不要提了。

虽说是个丫鬟身份,但是她们吃的什么,穿的什么,用的什么,比起小姐也不差什么的。真个做事也是一些细致活儿,那些粗活自有粗使丫鬟、婆子来做。就是她们自己的屋子也有人来专门收拾,衣裳也是一齐送到洗衣处浆洗。

这样享福的日子自然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完——将来出去配人了嫁个小子,人品如何也不论。只说家境,她们这些奴婢自然大都嫁给家生的小子,在太太跟前得力的几家倒是还好,要是去别家怎么说?只怕就是苦日子了。

不是这些女孩子只想着好吃好穿,人人都想过好日子。水往低处流,人却是要往高处走的。这些女孩子想着荣华富贵难道不是应当?也没得人会放着好吃好喝不要,非要去吃糠咽菜罢!

特别是这些女孩子在祯娘身边已经再习惯不过这样的日子了——身上穿着最舒服的织物,舌头品着极精妙的滋味,就连鼻子嗅着的也是几两银子才能来一盒的熏香。受用了这些再去过不如这些的日子,谁受得了?

只说她们自己有时回家住一两日,家里都让不自在了。睡的褥子不松软,不舒适,也不要说吃饭了,她们的舌头被美好的食物养的灵敏,稍稍粗糙一些的就让她们难以下咽了。这样的事她们不会说,只是忍着,说出来岂不就是嫌弃家里了?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了,她们过不惯贫寒日子的。

这时候因着左右为难,倒是不说话了。只有红豆,这个最常犯错,又是最不能定下来的坚定道:“我早就想好了,方才也不是说笑来的,我情愿跟着小姐,一辈子不嫁人。不嫁人的时候只要一心待小姐就好,生活多自在。若是嫁人了,上头公公婆婆,下头叔叔小姑,中间妯娌等等,个个都要应对。何况还有一个老公,谁知道是不是个好的?”

她本有一个大哥,自己没得本事,在府里也没有活计的。只会喝酒耍钱,另外就是打老婆,她是见着嫂子挨打的,只觉得可怖。觉得这世间只有祯娘的院子里才是安身之所,那些做丈夫的男子都不是好的。

祯娘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倒是听母亲说完自己挑选丈夫的事儿,又和丫鬟们将姻缘的经,一时觉得没个所以然。她倒是不知,事情都是赶着事情的,她就是避开来不去想,也有人正想要与她结成姻缘。

第41章

差不多的时候, 安应柳也不知迟疑了多少次了。他还记得第一回见祯娘是远远在园子里见几个侄女儿玩耍时是一起的,祯娘就在其中, 明明都是繁花嫩柳一样的女孩子, 却只看得见祯娘一个。

当时他没上前, 上前了又能说什么呢?但是偏偏挂在了心里, 自此后日也思夜也念。这时候他才觉得柳三变‘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是个什么情状了。

心腹小厮染青看不得,暗暗打听祯娘每日行踪, 到底晓得了她常常下马车的时候的地方。守了几日果然遇得一回——也就是那一日了。只是这法子可一不可二,日日撞见, 不要说顾小姐如何觉得,就是底下人, 哪一个不是人精?立刻就能察觉。

见过顾小姐,安应柳只觉得解过相思,更害相思, 心心念念地越厉害。这时候他正在画个小象, 这是一幅仕女图。仔细看来, 其中做贵妇打扮的仕女分明是祯娘的样子。就连指甲上的蔷薇花花钿也是安应柳在那日见到的样子, 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同。

画画本是为了静心, 但是画出来,心里反倒更加乱了。安应柳画到一半丢开笔去,坐下来长叹一口气, 还是为着如何与嫡母左夫人说话而迟疑。这样的迟疑旁人都不晓得是为了什么,只有明白前后的染青知道。

这时候他不让旁人处置这张还差着一半的笔墨, 虽说见过祯娘的小子没有几个。他实在不能下笔了,也不能就丢弃了这张画儿——既然画了她的影子,那就是不同的了。同样只是纸张、墨迹、颜料,但是这张画儿在安应柳就如同佛经之于信众,其中之味,不说也明。

然而世间情意就没得一个对等,祯娘甚至不知有个安应柳安公子对她格外不同。或者知道了也不会动一下眉毛,不是她太过绝情。毕竟说来安应柳温和文弱,倒是和祯娘的打算不谋而合了。只是她晓得两个人无有缘分。

安应柳却看不透,或者他心里还存着一个’万一‘,只希望真能玉成良缘,那岂不是一声乐事?

染青妥帖归置好那画到一半的画儿,道:“少爷也别这样难为自己了,这样担忧着并不是个事儿,况且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少爷与顾小姐正是戏文里唱的张生与崔莺莺呢,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是郎才女貌!正是相配的。”

这也是染青一直出谋划策的原因之一罢,虽说最多是为了和少爷从小到大的情分,自然不能旁观自家少爷平白黯然神伤。但是那要是个三不着六的,他哪里敢撺掇着自家少爷往婚姻大事上来。

安应柳却晓得他的婚姻大事说简单那就是简单,不过是一个庶出庶出的子弟罢了,将就过得去就是了。但是说复杂也是复杂,他毕竟是个国公府里的子弟,家里一大家子长辈,各有考量,他自己的意愿是一句话也不算的。至于相配与否,也不见得重要了。

不过郎才女貌到底是真,他也想给自己鼓气,便勉强打起精神笑着道:“张生和崔莺莺?真个想说你没读过书了!那里头可没说什么才子佳人,不过是欺世盗名的两个罢了!男的不过是心怀不轨,女的不过是污糟佳人——哪有那般见了个外男就放肆起来的。”

说到这个他又想起祯娘冷冰冰的神色,遇到他就退开了,不见一丝慌乱,步子之间甚至就连她绣鞋尖尖也没窥见,真个好规矩的大家闺秀!反倒是自己不成,这样去私窥佳人,与那张生有什么分别?

想到这里他也是有些气短,只得匆匆道:“罢了,这些外头的才子佳人话本大都是穷酸文人杜撰的,哪里晓得真正的大家小姐是什么样子,又哪里明白真正的才子从来也没那般下作。况且这出《西厢记》还算其中好的了,至少其中文字大有才气。”

开头染青还道自家少爷是生气了,听到后面知道没事,这时候就敢接着玩笑道:“我哪里知道什么西乡东乡的,只知道里头还有一个叫‘红娘’的,正是她一个凑成了张生和崔莺莺呢!如今顾小姐身边的丫鬟做不上‘红娘’,也只有我来做了,只是少爷不能嫌弃我这里不是美娇娥。”

安应柳晓得染青看戏绝看不成全套的,只怕不晓得‘红娘’也不只是凑成这才子佳人的媒人这样,不然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他也不欲解释,只是没什么期望地道:“又哪里能指望你?你又约不来顾小姐,人家也不会与我这个外男见面的。况且见了又如何?我只是想着要娶顾小姐,这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染青却没有因此无话,而是格外摆起来了,只是道:“少爷可不晓得我为着你的事情是如何想办法的,少爷晓得在书房里长吁短叹,还会画顾小姐的画儿,但是却不知如何达成自己的心愿。这些少爷不知的,不自然就要帮忙。”

见他言之凿凿,安应柳眼前一亮。他晓得染青虽是个滑头的,但是这样重要的事情不会消遣他,况且他向来有歪主意,说不得真得靠在他身上。于是亲自替染青叫点心,然后倒茶道:“好兄弟,这一回你可直说吧,实在是心里煎熬。若你真有主意,也是救我的命了,算是救命之恩,以后一定回报你!”

染青拿住了架势,这才道:“我这些日子只在四太太身边的几个姐姐身边转悠了,姐姐长妹妹短的,好话是有了一箩筐,许了不知多少诺!然后又找我老娘旁敲侧击她几个在四太太身边的老姐妹。总算晓得了四太太打算给少爷找个甚样的小姐,少爷的书上不是说了‘知己知彼’然后什么来着,总之要晓得太太的打算么!”

听到是这样的事情,安应柳立刻觉得没意思了——这样的事情其实不用打听也有端倪的。四房里他头上三个哥哥,有嫡出有庶出,都已经娶了正室,这就是明摆着的参照了。他再好也越不过嫡出哥哥,然而却不会比另外两个庶出哥哥坏,他还有功名呢!

不过听一听到底是哪些也能更加有些底儿,因此他就由着染青接着道:“如今已经有了两三个女子放在内了,探听不到到底是谁,只知道一个家里是做酒楼生意,有好嫁妆带来,这个倒是实惠,将来少爷分家了也好。那些穷酸小官家的小姐也有好的,只是大多都当不起家来。”

他倒是评点起来,只是安应柳横了他一眼,他晓得自己不该议论这些小姐的,立刻收了声,只平铺直叙道:“还有一个似乎是什么举人老爷是女儿,虽没做官,但家里是殷实的耕读之家,在县里乡下也有不错的产业。说起来门当户对,却也不失之于落魄。最后一个是四太太娘家的亲戚,也不知是哪一个,只晓得不是姓左。”

说完后他却没停顿道:“少爷可不能觉着我只探听这些没有大用——听了这些少爷是不是觉得心思大定?这几位小姐都比不上顾小姐呢,若是他们能入了四太太法眼,顾小姐岂不是板上钉钉。”

安应柳一面觉得有道理,一面担忧起别的:“这样说起来顾小姐的门第是不是又高了一些?她家虽也是生意,但我也恍惚知道场面挺大,不是一般商贾。我这样的出身——我这样的出身确实尴尬的紧,不然也不是这几位小姐放在太太那里了。”

染青却是满不在乎道:“凭她家有什么场面还不是靠着府里的庇护?不然凭着顾太太一个女人家怎么立足?就这样在府里主子面前还能摆什么谱儿?况且顾太太原还是大太太身边的丫头出身喱!虽然早就是良民了,但是如何能说什么出身。”

这倒是让安应柳的担忧一下去了,趁着这时候心里一股气,他让小厮去问左夫人今日晌后有没有空闲,他这个做儿子的要去请安。

身为一个已经搬到前院,每日要用功读书的庶子,他是在不常见左夫人。只不过每隔几日请安罢了,不过倒是少有晌后去的。不论左夫人有无诧异这个年纪最小,一惯低调省事的庶子今日晌后请安,总归她是应下了,只等着安应柳午后过来就是。

安应柳再进正房之前再次理清了一回该如何说,这才整理了一下衣衫往里去。小丫头打帘子道:“十一爷到了!”

安应柳对着左夫人深深作了一个揖,道:“母亲安好!”

两个人本就不是亲母子,也没什么养育上的情分,这时候却要装作母慈子孝。不要说安应柳心里了,就是左夫人自己也有些腻味。这也是她常常免了几个庶子请安的缘故之一,实在是懒得多来这样几遭,心里累得慌!

等到那一套完了,左夫人才拿盖碗撇了撇茶叶沫,道:“你今日读书也是辛苦,听说每日熄灯很迟?也不要熬坏了身子!咱们这样的人家难道硬要靠着读书出头?虽说今岁的府试没过,但你才多大,在后头呢!”

咱们这样的人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安应柳忍不住想,他还真不知道自家是个什么人家了。当初爷爷要是没有临终托付大伯不许在大伯这一辈分家,自家这时候应该是盛国公府的旁支了,那样的出身倒是清清楚楚了。

正是因着一直在这国公府第里住着,才让四房上下觉得门楣高贵吧。实则来说,也是高不高低不低的。既觉得自己高贵,然而又没人买账,更因着如今所处,也就没人觉得日子艰难,不去想将来的生计了。

自家三个哥哥,既不读书,也不混武职。全都是白身就罢了,也没人想着或者做生意,或者去帮府里办事,进进出出领差事——这也是许多大家族旁支子弟的出路,就是安家不是也有许多旁支这般生活的。只是三个哥哥可没人看得上这些,安应柳有时还要忧虑将来家里如何呢。

不过这些和如今无关,现下最打紧的是自己的婚事,于是含糊了几句后他小心道:“儿子倒是听了消息,说太太在为儿子的婚事打算。最近也是劳累了太太,儿子这般大了还是辛苦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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