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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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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英台是理科生,从小不爱读历史,历史知识大多就是为了应付考试的那些东西,连世说新语都没看过。她叛逆期时爱看鲁迅先生的书,因为鲁迅先生对魏晋士人嗑药清谈之风颇有讥讽,导致祝英台很长一段时间里不太待见魏晋风度,觉得都是一群疯子。

后来祝英台穿来了南梁,虽离那个时代太远,但无论是家中、典籍里,还是学馆之中士庶学子对魏晋时期名士之风的追捧和崇拜,而以马文才、褚向为首的一干士族,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太过出众。

尤其是在“礼仪”上,祝英台常觉得和士族交往,舒适度大大高于和庶人相处,这一切,都让祝英台偶尔生出一丝怪异之感。

说到底,不过是时代离得太远,无法代入到其中,而她之前对魏晋风度有所偏颇,总是将士族跟嗑药发散扪虱而谈联系在一起,无法用正确的视角看待这个时代的“士人”。

可今天听到马文才说的这段趣事,祝英台却大有熟悉之感,并非因为这位褚公住了牛棚,而是因为他的出身。

“这褚季野姓褚,也是阳翟褚氏,和我们学馆那位长得俊秀的学生褚向有什么关系?”

祝英台问。

“这褚季野,就是褚向的祖先。”

马文才默默点头,“衣冠南渡后,褚氏和诸多北方望族一样寄居南方,成为江左名流。”

祝英台恍然大悟,再见徐之敬听了这个典故却满脸不耐,故意发出了一声长叹:

“都一样是士族,怎么就差那么多呢?真正的士族坐在牛棚里也能让人看出不凡来,一天到晚喊着士庶有别的却完全让人看不出特殊之处啊!”

徐之敬哪里听不出祝英台讽刺的是他,板着脸面无表情道:“晋时是晋时,此时是此时,有什么好比的。”

“是啊,魏晋风度还是那个魏晋风度,人却不是那个人了。”

祝英台对着徐之敬撇了撇嘴。

“我倒是喜欢那个时候。褚季野至少在牛棚之下还能安之若素,这才是成大器的样子。像是那个县令那样,先是仗势欺人,后来又把手下扔出去当替罪羊的,就是小人行径,肯定也没什么好下场。”

祝英台的话音刚落,马文才和陈庆之都纷纷笑了起来。

“你们笑什么嘛。”

祝英台被笑的有些恼羞成怒。

“没什么,我在想你说的很对。”马文才笑着说,“沈充家中富贵,年少得名,因此对故将下属都很轻鄙。他有不臣之心,后来跟随王敦造反失败,四方士族大族都不喜他的为人,皆募兵举义,不必朝廷派兵,各方就把他灭了。他逃到故将吴儒家中,被吴儒杀了,传首建康。”

在场诸人里,马文才和陈庆之一个是家学渊博,一个是案上文书,都精通史书,对很多人的前途来历都能如数家珍,所以祝英台一说,两人皆是大笑。

但笑过之后,又不免发人深省。

陈庆之渐渐收起笑意,对祝英台说:“小友性子单纯,看人看事反倒比旁人透彻。”

他有意提点几位少年才俊,未来栋梁,声音便越发清朗。

“俗话说‘一饮一啄,皆有定数’,褚季野受人轻视却不以为意,处牛棚之下却安之若素,是因为他胸有丘壑,越是对自己有自信的人,越不需要外物来彰显自己的不凡,他本身便是‘不凡’。”

“而沈充这样的人,则全要靠外人的迎奉和‘礼遇’才能得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可别人越是迎奉,他就越瞧不起别人。他越希望能够与人‘不同’,认为自己是‘名士’又是‘豪族’,却没有得到相称的地位,心中就生出不甘,后来会造反,便也是如此。如果他是褚季野那样涵养器量之人,即便造反无人支持,也不会如后来那般众人讨伐,落得被旧部斩首的下场。”

陈庆之的话成功让徐之敬变了脸色。

虽然陈庆之也好,祝英台也好,话里话外都没有说到他一个字,可他不蠢,哪里听不出他们都是说给自己听的?

徐之敬当场就站了起来,有拂袖而去的冲动。

“士庶天别乃是律法,即使是天子,也不能说它不对,但态度是一回事,特意说出来或表现出来,却是为自己招祸。”

陈庆之见徐之敬想走,也不阻拦,只是幽幽叹道:

“褚季野真的觉得自己就该在牛棚里吗?如果他不介意,又为何要对沈充说自己是‘河南褚季野’?可见他也是在意以士族之身处于陋地的。”

徐之敬抬起的脚在听到陈庆之的话后突然一顿,没有再往前走。

“沈充固然是小人,态度前倨后恭,他得罪了褚季野,以褚季野当时的名望,本可以趁机训斥他,可在沈充刻意结交后,却依旧和他在牛棚里喝酒,毫无异常之色,是因为他性格懦弱吗?”

陈庆之笑,“性格懦弱,后来也就不会有如此成就了。可见即便是褚公,也知道有些事放在心里就好。他再不喜欢沈充的人品,毕竟是过客,又何必为一过客而满腔怨恨,落得宾主不欢?沈充倒是处处讲究身份,对庶族出身的部将下属轻鄙不已,最后又落得什么下场?”

“徐公子,你是希望做褚公呢?还是沈充?”

徐之敬听了陈庆之的话没有拂袖而去,此刻紧抿着嘴唇,孤身一人站在那里,倒让人生出几分可怜之感。

“年少轻狂,人人都有。你是高门,我们只是庶人,大多数时候,当然是以高门为尊。但这世上还是庶人多,士族少的,我们一路同行,出门在外,能与人为善就与人为善,士族固然要维持自己的身份,可也不必对庶人处处薄鄙,你觉得呢?”

陈庆之也只是点到为止,毕竟多少年的观念,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徐之敬明白这位“子云先生”是担心他老是对庶人挑三拣四会惹祸,心里却依旧还有不平,却不敢真的像对祝英台那样对子云先生顶嘴。

这人虽一看就是寒门出身,可身上的气势却丝毫不弱于他见过的许多高门官员,徐之敬正是要光复家门的时候,说欺软怕硬也好,说其他也罢,自然不会随便去得罪人。

所以他脸色虽难看,还是点了点头。

陈庆之见徐之敬尴尬,指了指廊下供人休息的地方,给了个台阶道:

“外面更乱,徐公子还是坐下吧。”

陈庆之这番连敲带打,以古喻今,既提点了徐之敬,也暗暗告诫了马文才和傅歧等士族出身的公子,避免他们因自持身份在外惹出什么岔子。

他是来查案的,并不是真的什么“客卿”,自然不必顾及他们的面子,只希望一路能够顺利,不要节外生枝。

有些为人处世的东西,他们的长辈没有教给他们,陈庆之年长与他们,替他们的长辈说一说,能听得多少,就是各自的造化。

徐之敬能听进去几分,其他人不知道,马文才和傅歧却是真的听到了耳中。

傅歧是常常惹事生非,拳头比脑子还快的人,听到陈庆之的话,他不由自主就想起自己和虞舫一番争执,却连累了梁山伯差点出大事的事情;

而马文才和傅歧一般,只不过他想到的,是伏安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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