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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26(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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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骂出境界了,骂词都押韵,夹杂着戏文,旁边放一铝锅,不时咣咣敲几下,酣畅淋漓。

“他,他,他好男儿义薄云霄,大忠臣命弃鸿毛。俺,俺,俺羡你个着绯衣行刺当朝,羡你个赤身躯剥皮楦草,羡你个闪灵英厉鬼咆哮。不承想有这群猪儿狗孙,哭,哭一遭,笑,笑一遭,飞沙遮了黄泉道,大水冲了奈何桥”

吴飞脸皮也厚,逢到老头儿喘气歇息的空儿,他会猛鼓掌,像是在戏园子里,大叫一声好,或者跟着唱两句,噔个隆咚锵更锵。

到了第三天早晨,鬼婆婆上门来了。

她是来找老头儿的。

老头儿把门关起来,两个人在屋里叨咕了好一会儿。

我趴在门上,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

后来老头儿出来了,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绷着张脸,对我说:“跟我过来”又回头训斥吴飞,“狗孙,你就不用了。”

他领我和吴小冉去西屋,打开门后,一股闷闷的焦煳味,混合着甜腥的气息。我感觉像有一根胖乎乎的手指,伸进了嗓子眼,来回捣弄着,我只能张开嘴巴呼吸。吴小冉也嫌恶地捂住了鼻子。

那场火把里面的墙壁烧得乌黑,地上积着厚厚的一层灰烬。

砌好的水泥台子又裂开了,裂纹很细,像头发丝一样,可密密麻麻,横七竖八,有的地方发黑,有的地方却泛出一种奇异的白色。

“砸开”老头儿说。

我出去拿大锤,院门口鬼婆婆正和吴飞说着什么,吴飞不时地点着头。

锤子落在台上,发出一种沉闷的声音,震得我手臂发麻。灰尘扬起来,像头皮屑,我有些紧张,老头儿在旁边严肃地看着。

一个角塌陷下去,露出一块皱起来的灰黄色的布,像是人的衣服袖子。

我看着有点反胃。

“小心些。”

房里太热了,衣服粘在后背上,随着我肩膀的摆动,一下子贴着,一下子又分开,像是有条大舌头在不停地舔着,额头的汗流到眼睛里,火辣辣地疼。

那股甜腥味道更浓了,吴小冉忍不住跑到门口。

屋里像起了雾,尘灰飞扬。我脱掉上衣,又砰砰地抡了一阵子,四个角全部砸开了,每一个都露出一块灰扑扑的破布。我凑近用手摸了摸,软软的,还有些热乎乎的温度,的确是衣服。

“要是死人,就不看了。”

“继续砸”老头儿脸阴着。

“我受不了。”

“你不也惦记着吗”

“去你妈的。”我愤愤地把锤子扔到地上,坐到门口喘气。

“我来。”吴飞走过来,“你看着外面。”

院子里阳光普照,空气清新多了,鬼婆婆还没走,她抚摸着那棵死掉的歪脖树,粗黑皲裂的树皮泛着幽光。

“看到什么了”她一双雪亮的眼睛盯着我。

“没有。”

“那就好了。”

一阵阵沉闷的砸水泥的声音,像一颗巨大的心脏在西屋里跳动,我一想里面可能埋的东西,胃里就一阵子抽搐。

“这棵树没死时,可大了。”

“是梨树吗”

“你知道”

“吴爷爷讲过。”我想起他说的和吴小冉一起在这里跳橡皮筋。

哗啦,有什么东西塌陷了,我心都不跳了,直到大锤声又砰砰响起。

“我年轻时,在这里住过,有一天夜里看到窗纸发白,以为是天亮了,开门一看不是,你猜是什么”

“不知道。”

“一树的梨花全开了。”

“哦。”

“六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这儿还没解放,住着土匪头子。”

“嗯。”

“我刚被抢来的时候很害怕,后来就好了,其实土匪不像后来说的那么坏,我家那口子一直对我非常好。”

大锤声停下来了,吴飞满头大汗地抱着个罐子出来。

“后来,他死了,我哭了好几年,天天跑到坟上哭,眼睛都快哭瞎了,人家都笑话我,说没见过这样的。六十多年一晃就过去了,我再没出过山。当年我还不到二十岁,如花似玉;现在我都快九十了,土都埋到下巴了。现在想起他还伤心,你说女人傻不傻论理我可不该伤心啊,燕子也傻。”鬼婆婆仍沉浸在往事中。

那罐子灰黑色,表面一层绿锈,像是铜做的,封口裂掉一块。

吴飞把它放地上,哼哧哼哧直喘气,老头儿也出来了。

“越是不该喜欢的,就越喜欢,哪怕是自己的仇敌,而往往还真是仇敌。谁的话都不听,越容易陷进去,也越容易受伤害,仇恨也越大。爱与恨有时就隔层薄纸。”

“婆婆,我去看看。”

“找到了”鬼婆婆的思绪终于回到现在,她扶着歪脖树慢慢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孩子,我不看了,我先回去了。”

“喝杯水吧。”吴小冉说。

“不了,不了。”鬼婆婆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

吴飞和老头儿的衣服上、脸上全是灰,像长了毛,我想我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

“尸体呢”

“什么”吴飞没听明白。

“那衣服”

“早烂掉了。”

我站到西屋门口,房内灰尘还没有完全散落,台子塌掉了,地上东一块西一块断掉的青砖。看来原先也是先用砖砌起来,又浇水泥的。

没有我想象中的尸体。

那灰黄色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还有那股甜腥的气味,又来了。

它随着风一缕一缕的,有点像藏香,浓郁野性,刺得鼻腔发痒。它是从封口裂掉的罐子里发出来的,难道传国玉玺天生异香

我等着他们打开,我也想看看这个几千年一直被争来争去的天下共传之宝到底是什么样的。

老头儿对此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抱着膝坐地上,汗把脸上的灰浸成一条条黑道子,嘴上的纱布脏兮兮的,一边线脱落了,斜斜地垂下来,上面沾着一大块血污,目光茫然,看不出悲喜。

吴飞去拧罐子封盖,他一只胳膊搂着用力,额上青筋暴起,盖子根本纹丝不动,上边烂开了个鸽子蛋大小的洞,气味就是从那里冒出来的。

“锈住了”

“嗯。”

“砸开算了。”我拎起锤子。

“等一等。”吴飞侧着耳朵。

院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们立刻警惕起来。

果然是齐主任一伙。齐主任换了身黑衣服,打扮得像只乌鸦,走在最前面,史队长和林姐等人紧随其后,手里都没拿什么东西,不像是来打架的。

吴飞手里玩弄着那把手枪,我攥紧了大锤。老头儿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我们谈判。”齐主任说。

“哦”

“闹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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