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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人生初见(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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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萧唬过人飞也似跑出老远在一株柳树旁停下将猴儿从怀里掏出摸它脑袋谁料猴儿十分恼他甩头便在他手上咬了一口。梁萧吃痛手一松猴儿腾地跳出他手心把身一纵想要跃上一旁的柳树。梁萧急忙伸脚踩住它脖子上那根绳猴儿东跳西跳却只在原地打转。梁萧摸着手背心中气恼将脚下的绳子缠在狗儿脚上令道:“白痴儿咬它”白痴儿闻声蹿出龇牙咧嘴去咬那小猴。小猴自然死命逃窜它虽然敏捷但苦在刚刚跑远便被狗儿脚上的绳索绊住。一时间只看两个畜生一个逃一个追磕磕碰碰将一条绳索拉得笔直。梁萧在旁看了笑得打跌。忽然只见那猴儿一转身绕着白痴儿跑了起来。白痴儿瞬间被它连兜三个圈子四个爪子被捆在一处摔倒在地望着梁萧汪汪直叫。梁萧目瞪口呆心道:“好奸诈的猴崽子”但那金猴虽缚住狗儿自己却也被拽在绳端不能动弹。

四周路人见这一狗一猴被绳索僵在当场哄笑一片。忽听得一声娇喝:“小畜生”声音清脆在笑声中格外响亮。梁萧一惊连狗儿猴儿也不及抱拔腿就跑。刚一转身两个大汉迎面堵住双手大张便要逮他。梁萧头一低使招“野狗扑食”贴地蹿出从其中一人胯下钻了过去。那二人双双夹击擒他本是易如反掌但没料到这小子竟使出这等无赖招数。愕然间便听“扑通”一声梁萧跳进湖里。白衣少女堪堪赶到见状只得止步。

梁萧好似一尾活鲤在湖里蹿出五六丈见无人追赶转身浮起向岸上破口大骂:“贼婆娘有种下来看爷爷怎样收拾你”白衣少女生来尊贵从没被人这么骂过失声道:“你你骂骂我什么”梁萧欺她不识水性在水里手舞足蹈得意道:“贼婆娘贼婆娘”

白衣少女俏脸涨红恼羞成怒道:“小畜生你你气死人”宽衣解带便要下去。一干随从大骇七手八脚拦住她道:“使不得少主您不会凫水别上这小子的当”白衣少女一想也对便道:“那好你们下去擒他”

六个随从傻了眼但主命难违只好褪衣脱鞋跳入水中。他们虽是武功好手但水性十分平常。梁萧自小就在白水湾长大白水湾的小溪深潭就好比他家的卧房此刻他见六人入水笨拙便不退反进迎了上去。七个人在湖中你来我往搅得碧沉沉的湖水好似沸了一般。

纠缠一阵梁萧忽从他们中滑了出去。那六人清一色手拽腰间骨嘟嘟便往下沉。白衣少女失惊道:“怎么受伤了吗”一个大汉奋力从水里伸头应道:“没咕”白衣少女道:“那是怎么”一名大汉连呛了两口水道:“属下咕嘟失礼咕嘟”白衣少女顿足道:“失什么礼还不去逮那个小畜生”突见六名属下各各松手裤子倏地滑落膝下惊得她连忙捂住双眼另一只手将身旁女孩儿的双眼也给捂上。

六人狼狈万分光着腚爬上岸来甫一上岸马上捏紧裤头不敢松开。原来梁萧巧施“如意幻魔手”竟在水中扯掉了众人的裤带。白衣少女听得梁萧在水里大笑怒气更盛一顿足下了堤岸抢过一艘小船六个随从手抓裤头无法阻拦眼睁睁看她向湖里划去。

白衣少女从没划过船初时两下颇为笨拙弄得船团团乱转但摆弄数下隐约摸出门道又划两桨一扳数尺倒也似模似样。再一抬头却不见了“小畜生”的影子她心头一惊忽觉小船晃动忙使了个“东齐镇岳”马步陡沉小船入水半尺压在梁萧头顶碰得他头晕眼花。梁萧不死心又使劲掀了几次但毕竟人小力弱那女子步法灵活始终压住小船。两人斗了六七次梁萧冒头呼吸却被白衣少女一浆扫过额角火辣辣生痛心头大怒钻进水里抽出宝剑将船底搠出个窟窿。

那女子见船进水大惊失色恰见一丈外有艘画舫舫上显贵搂着莺莺燕燕大瞧热闹。她想也不想一蹿而上。梁萧跟踪而至又将画舫捅穿底舱入水画舫倾斜船上人乱作一团。

湖上画舫密集白衣少女纵身跳上别船梁萧紧追不舍。一时间只见女郎时东时西忽起忽落她每落一次脚梁萧便捅沉一艘船其中默契就似商量好了一般。不到一炷香的工夫满湖歌舞已变成呼爹唤娘几十艘画舫东漂西荡、四散逃命。

那女子被梁萧赶得东奔西逃初时气得要命但见那些作威作福、悠游享乐的大官尽都成了落汤鸡又觉莫名快意于是专瞅着最华丽的画舫落脚。顷刻间白衣少女足下画舫又沉了一艘一掉头只见不远处一艘船金碧辉煌不同寻常猜想是大官僚的所在一顿脚向上落去。哪知身在半空一只竹篙忽地迎面刺来劲力沉雄。她心头一惊挥掌横击在竹篙上哪知触手处如遭电击左臂顿时麻木忙借着竹篙弹力翻落在画舫顶上。

只听船头有人笑道:“好轻功”白衣少女定睛一看只见一个胖大藏僧袒肩露胸持篙立在船头嘴上胡须根根竖起便似一只怒的刺猬。鼓掌称赞者却是一个华服公子折扇轻摇倒有几分气派。他左右各立一人左边是一个着大红道袍的道士黑须飘飘;右边却是金碧眼的胡人身着彩衣又高又瘦形如竹竿。

白衣少女见这四人装束古怪除了那华服公子另三人无不神完气足显然身怀武功一时甚异。她忽见那华服公子直勾勾盯着自己那目光让人极不舒服当即两手一叉柳眉倒竖向他叱道:“非礼勿视你要不要脸”那公子“哧”地一笑道:“姑娘貌如天仙在下情不自禁难免多看几眼”

白衣少女生平眼界极高寻常的男子从不在她眼里听这公子口气轻薄心生不悦忽见水下隐有人影晃动心知梁萧到了不觉忖道:“这小子来得正好把这艘船也凿沉了淹他们个半死”她正想着突听那胡人冷笑道:“这小孩子胡闹得很。”他这一开口字正腔圆竟是汉语。那公子目光不离白衣少女脸上嘻嘻笑道:“姑娘莫怕只管在此歇息这小子休想搠沉在下的座船”说罢刷地合上折扇。那红袍道人接口笑道:“既然如此各位且瞧瞧贫道叉鱼的功夫。”那胡人咧嘴笑道:“这湖里哪里有鱼”红袍道人往梁萧一指笑道:“那不是么”将竹篙向梁萧掷去白衣少女见那竹篙去势既准且狠梁萧决难避开情急间摘下玉簪射向竹篙。只听“夺”的一声玉簪虽小以小击大却将竹篙撞偏了尺许从梁萧腋下擦过带起一溜儿血水。

梁萧只觉腋下火辣辣生痛好似多了个大窟窿惊忙转身游向湖岸。红袍道人心中恼怒但他自恃身份一击不中再不出手只狠狠瞪着白衣少女嘿然道:“好内力贫道还想领教。”白衣少女对这群人打心底厌恶懒得理会一挥袖向近处画舫落去。那华服公子哈哈笑道:“美人儿既然来了何不稍坐片刻”说着丢个眼色藏僧会意手臂一抡扣向女子肩头。白衣少女云袖一挥切他手腕藏僧自恃神功气贯手臂任她拂中两人身子齐齐一震。那女郎飘退数尺那藏僧却觉一股柔劲透臂而入半身酥软一时竟提不起劲来。只听那女子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小惩大戒还你一招”身形去若惊鸿掠过数座画舫奔向岸上。藏僧不留神吃了大亏正欲追赶忽听那华服公子冷道:“阿滩人多眼杂暂且作罢。”那藏僧心知主子怨怪自己办事不力心中好不懊丧唯有应了一声低头退在一旁。

梁萧潜上岸去掀起腋下衣衫只见肌肤上一道血痕幸好只是皮肉之伤无关大碍。忽见两个侍从绕过柳堤追来梁萧急忙掉头似没头苍蝇在人群中乱窜慌乱中忽地一头撞在一人身上。那人身子刚硬好似一口铜钟震得梁萧头昏眼花举目一看只叫得一声苦不知高低。

来人见他转身要逃一把捏住他脖子两只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怒道:“混账小鬼你逃得好”梁萧气苦万分拼命挣扎那两个侍从赶到一手提着裤子大声叫道:“秦总管来得正好不然又被这小畜生溜了”秦伯符见他二人模样古怪眉头微皱:“你们这是什么阵仗”二人相对苦笑一名大汉恨声道:“都是这小畜生弄的。”心头火起伸手想打梁萧耳光。哪知从旁伸过一只手来将他手腕格住。大汉一愣低头道:“渊少主。”

梁萧斜眼一看只见秦伯符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男子约摸三十来岁生得丰神如玉、俊朗无匹双眸宛如清潭、一望见底。梁萧被他瞧得心头一热不由忖道:“这人的眼神好像爹爹。”没来由胸中一酸忍不住又看那人两眼寻思道“爹爹也不及他好看”那男子见他傻瞧着自己也莞尔道:“便是你啊果真顽皮”

他说罢望着湖上的沉船皱眉道:“出了如此大事官差也该来了此时不走徒惹麻烦”秦伯符一点头回瞧了远处那艘画舫识出画舫上那名藏僧正是临安城外曾经会过的那人不由双眉一挑。但见那画舫悠然去远料想追之不及只得怒哼一声挟着梁萧便走。

走出几步忽听有人叫道:“秦伯伯”一回头便见一个小小人影扑过来钻入他怀里咯咯直笑却是那个白衣小女孩儿。秦伯符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怜惜地抚着那女孩儿头顶低头看了看她怀里的狗儿和猴儿皱眉道:“霜儿抱着这些畜生不嫌脏么”那女孩儿笑道:“不怕的”她怀里的白痴儿见了主人大是欢喜吠着向梁萧身前猛挣。女孩红着脸道:“还给你”将白痴儿递给梁萧。梁萧接过揪着它的颈皮泄愤。那女孩儿“哎哟”一声忙叫道:“别拧它呀。”梁萧心里有气冷笑道:“它又不是你老子我怎么折腾关你屁事”

那中年男子闻声一愕秦伯符却是怒不可遏提起梁萧在他屁股上狠揍两记。梁萧破口大骂骂了两句又望着那女孩儿怀里的金丝猴狠道:“猴儿也是我的还给老子。”女孩儿见他咬牙切齿骇得倒退一步生怕他来抢夺双手把猴儿抱得紧紧。

秦伯符怒道:“臭小鬼你还装狠么”又给梁萧一个栗暴子反手将狗儿也夺了过来交给女孩儿。女孩儿轻轻抱着抚平白痴儿灰黑的颈皮。白痴儿眯缝着一双狗眼似乎很是受用。梁萧见这模样气得流下泪来嚷道:“臭狗儿没义气”却被秦伯符推推搡搡一路到了天机别府。

此刻老丁头早已解了穴捏着拳头瞪着梁萧梁萧心知不免一顿好打索性抹干眼泪昂挺胸心里打定主意:“打死我也不低头的。”老丁头见他神态倨傲越气恼咽了口唾沫恨恨道:“渊少主这小子当真欠揍请少主下令且让属下揍他一顿”

那中年男子摇手笑道:“罢了您都这把年纪何必和顽童一般见识”话音未落便听有人脆声道:“就是要揍揍死才好。”是那白衣少女带着随从自门外冲了进来一把拽过梁萧但立马将他甩开瞧着手上的油腻皱眉道:“小畜生脏死了”梁萧微微冷笑白衣少女瞧他赖皮模样越气恼道:“小畜生讨打么”梁萧不肯示弱顶嘴道:“贼婆娘你才讨打”白衣少女脸色大变玉手举到半空却又放了下来瞪着梁萧道:“如果不是看在哥哥面子上哼以后你不许叫我嗯贼什么的否则我打烂你嘴”梁萧道:“你先骂我的”白衣少女脸一寒正要喝骂忽听身边的女孩道:“是呀姑姑先骂人的”

白衣少女瞪了她一眼道:“好啊晓霜你胳膊肘往外拐竟帮外人”说着双颊泛红轻哼道:“谁叫他在湖边乱乱”想到梁萧的种种顽皮行径又忍不住咯咯地笑弯了腰。梁萧见她忽怒忽喜大觉不解扁着嘴咕哝:“什么好笑本来就是你先骂人”白衣少女缓过气来笑道:“好啦好啦算我不对我给你赔不是好么不过你也不许骂我贼贼那个我可有名儿叫作花慕容。你姓甚名谁告诉我我便不叫你小畜生了”

她口恶心软喜怒来去颇快。梁萧瞧她落了低心想:“方才那道士拿竹篙刺我也亏她相救。”他又望了望中年男子“他不让人打我耳光也不让老头子揍我。哼也罢暂且不和他们拗气便是”想到这里便老实说道:“我叫梁萧”

花慕容道:“梁萧这名字倒是奇怪”梁萧怒道:“不喜欢叫就算了谁稀罕你叫我名字”众人不禁莞尔秦伯符乍见小女孩儿似欲说话又怯怯地不敢开口便道:“晓霜你有话说么”

女孩儿小脸通红低声道:“我我也能和梁萧说名字么”梁萧瞪着她大惑不解心道:“你说名字干嘛老子又不爱听”却听秦伯符笑道:“自然可以。”女孩儿鼓足勇气向梁萧道:“我叫花晓霜你你叫我晓霜便好。”那中年男子摸了摸她的头向梁萧笑道:“在下花清渊”梁萧哼了一声梗起脖子不料又挨了秦伯符一记栗暴子。梁萧旋身与他扭打却被按住秦伯符黑着脸道:“臭小鬼真是不知好歹。”众人见此二人这般情形真是哭笑不得。

却听梁萧嚷道:“我就是不知好歹我好好的人干嘛非得受你们摆布你仗着武功好就欺负我没爹没妈又敲又打的如果如果我妈还在一个指头就就压死你”说到这里他既觉示弱不对又确实想起伤心事一时泪水如断线的珠子顺着黑乎乎的脸蛋滚了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秦伯符慢慢松手将他放开。花清渊拍了拍他肩头叹道:“小兄弟既然遇上咱们也算有缘若不见外就把咱们当作一家人好了。”梁萧本想说:“我是你爷爷当然是你一家人”但眼神和他清亮的眸子一碰这句浑话顿时缩了回去。花晓霜却忍不住笑道:“好啊我多了一个哥哥呢”梁萧瞪她一眼啐道:“鬼才做你哥哥”晓霜脸色顿时煞白。

秦伯符气得又想揍人但终究忍住心道:“这小子桀骜不驯无时不想着逃走长此以往终究不是办法。”耳听得梁萧与花慕容又开始对骂花慕容嘴上功夫不敌颇有动手的意思不由摇头叹了口气道:“罢了臭小子你既然一心不愿随着我们也就由你好了”

梁萧大喜过望一抹眼泪大声道:“说话算数”秦伯符怒哼一声沉着脸道:“老子话已说尽你一个不听我逼你一千一万次也是枉然。你既然来了这儿也不能就这么离开省得别人说姓秦的不通人情你须得给我洗漱干净吃一顿饭再走。”梁萧眼珠一转道:“说好啦吃完饭就放我走的。”秦伯符无奈点头。梁萧又斜眼睨他:“你可是大人不许诓人”秦伯符黄脸涨紫怒道:“呸老子诓你你也配”

梁萧满心欢喜嘻嘻直笑。秦伯符着人烧热香汤带着他直至厢房。梁萧穿过后堂步过一道窄门方知这所府第别有洞天回廊四通八达一道曲水绕廊而走水上有飞梁沟通岸边庭内湖石轩峻假山上灰白小径直通一座翠亭。

梁萧边走边看啧啧连声走了一百来步方随仆从进了厢房在香汤里痛快洗了个澡将满身的虱子污泥都洗干净。爬出桶外时早有人将新衣裤放在门前裤子略大了些梁萧将裤脚挽上一截方才合身。

出了门却见门外一个侍女正瞪眼看他梁萧上下瞧瞧并无不妥问道:“你瞧什么”那侍女扑哧一笑说道:“没什么就看一个黑泥娃娃跳进去却蹦了个白瓷娃娃出来。”梁萧挠头不解那侍女笑道:“你别挠头啦渊少主在流杯水阁等着你吃饭呢”

梁萧老大不愿和秦伯符相见撅了撅嘴勉力随那侍女走了一段忽道:“这个这个姐姐你叫什么名儿呀”侍女笑道:“咱们穷人家的女孩儿有什么名儿不名儿的但这里的人都叫我菊香。”梁萧笑道:“菊香姐姐长得真好看”菊香望了他一眼抿嘴笑道:“我有什么好看容少主才好看呢”梁萧冷笑道:“你说花慕容么长得跟母老虎差不多”菊香眉头一皱还没答话便听背后有人喝道:“小鬼头你又在嚼什么舌根子”菊香花容失色转头望去只见荼蘼架下花慕容杏眼圆瞪双手叉腰大嗔怒花晓霜则换了一身淡绿衣裙傍着她微笑。

梁萧故作惊讶道:“我以为你不在的。”花慕容怒道:“呸你定然知道我在后面故意胡说再说就算我不在”花慕容话没说完忽见梁萧掉过头来不由转嗔为喜道:“哎呀原来你这小鬼洗干净了也蛮乖的以后便是这样莫要再弄脏了。”她素爱以貌取人瞧梁萧生得俊俏心中恼怒不知为何竟然烟消了不忍再责骂他。

梁萧觑见晓霜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狗儿只有爪缝乌黑两眼一亮叫道:“白痴儿”他伸手去摸那狗儿却一缩梁萧再摸狗儿忽地冲着他汪汪大叫。梁萧气得昏怒道:“死狗儿你竟敢当叛徒”伸手就要揪它颈皮。花慕容笑弯了腰伸手拦住他道:“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梁萧都要气哭了叫道:“你们拐了我的狗儿怎么还叫我的不是”

花慕容忍住笑道:“我先给你说个杨布打狗的故事。”梁萧正扭头生气但一听要说故事忙竖起耳朵倾听。只听花慕容道:“古时有个叫杨布的人穿了件白衣出门哪知天公不作美下起雨来他就把白衣脱了换了套黑衣回家。哪知他家的狗却不认得杨布迎上去汪汪地咬他。杨布大怒拿了棍子就要打狗。他哥哥杨朱见了便道: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如果这条狗出去的时候是白狗回来却变成了黑狗你认得出来么。”梁萧一愣继而大怒:“好个贼婆娘拐弯抹角骂我是狗”他怒视花慕容花慕容占定上风也笑吟吟回视。花晓霜没瞧出二人正在斗气接口说道:“姑姑这个故事我在列子里看过的。唐人卢重玄还注释说:夫守真归一则海鸥可驯;若失道变常则家犬生怖矣”

花慕容在她脸上摸了一下嘻嘻笑道:“你记性倒好所以凡遇是非务必先内求诸己切莫忙责于人若是守真归一鸟儿都能教得听话可有些人啊怎么教都不听话”说着斜眼瞅着梁萧。

谈到学问梁萧便是个草包这些文绉绉的说法他一字也听不懂无从作答心头好不憋闷。他闷头走了一程回廊尽处出现一个小湖湖内遍植荷花阔大的荷叶摩肩接踵覆盖水面;花枝劲直顶着一个个红白菡萏。只见花慕容已挽着花晓霜经过水榭步入楼阁。梁萧略一迟疑也跟上去。

秦伯符与花清渊正在阁里守候乍见一俊俏童儿钻了进来一愣之间方才认出梁萧。秦伯符一拍大腿笑道:“小鬼你好好收拾一下倒也是人模狗样的。”花清渊也笑道:“是呀先时当为浑金璞玉、珍珠蒙尘为人精洁一些总是好的”

梁萧大剌剌坐下眼睛在桌上扫了一遍只见酱鸭肥鸡、白藕红菱还有鹅掌羊脯、蟹黄虾仁另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香药蜜饯、干鲜果子。梁萧瞧得肚子咕咕乱叫当下也不客气伸手便撕下一条鸡腿塞进嘴里。

花慕容瞧得皱眉说道:“你没吃过饭么”梁萧舌头转不过来呜呜作响。花慕容瞧他吃相打心底里讨厌当下耐着性子道:“我问你吃饭该用什么”梁萧道:“自然是用手了”伸手又要去拿却挨了花慕容一筷子。他捂着手跳了起来当即就要撒野一旁的花清渊伸出手轻轻按在他肩上。梁萧不由自主坐回凳上花清渊一笑举筷拈了一只鸡腿搁在他碗里又端过一碗羹汤道:“慢慢吃别噎着了。”梁萧瞧他言辞温和不禁想起往日吃饭时自己和娘亲顽皮胡闹爹爹也是这般对待自己但如今他埋在土里再也不会逼自己坐着不会给自己夹菜盛饭更不会叫自己慢嚼细咽想到这里顿觉内心酸楚低头不语。

众人见他突然间无精打采甚感奇怪。一旁的晓霜拉了拉他衣角道:“萧哥哥你不舒服么”梁萧醒悟过来忙用衣襟揉了揉湿润的眼角努力装起狠相瞪着晓霜道:“你你叫我什么”晓霜脸儿涨红梁萧哼了一声。他到底是小孩子转眼又忘了忧愁放开襟怀双手左右开弓尽揽桌上美食鸡鸭肥浓菱藕清鲜咸甜适度酸辣相宜梁萧从未吃过这样的好筵席不觉满心欢喜。花氏兄妹俱都好洁瞧他吃相邋遢花慕容蛾眉紧蹙早早住箸花清渊略略尝了两箸也不再吃。

秦伯符瞧了片刻忽地叹道:“梁萧你性子不好但却有点小聪明若你肯听我话我倒可把一身本事都传给你”众人皆是一惊花慕容急道:“秦大哥这如何使得这小泼皮哪配学你的本事”秦伯符摆手道:“你先别说话”花慕容见他辞色郑重也不便多言。

谁知梁萧却摇头道:“你武功不好”众人又是一呆秦伯符脸色酱紫右手五指用力檀木桌上多了五个指印。花清渊见势不妙笑道:“梁萧你大约还不知道江湖上提起病天王秦伯符之名可说是如雷贯耳呢。”梁萧依然摇头道:“他武功不成的”

秦伯符神色数变忽地哈哈大笑道:“好好你倒说说老夫的功夫如何不成了”梁萧道:“你连那个和尚都斗不过。”秦伯符一愣道:“这个不足为凭那位前辈乃是武林中顶尖儿的人物我斗不过他也是应该”梁萧道:“就算他顶尖儿但你斗得过萧千绝么”秦伯符又是一怔沉吟半晌摇头道:“恐怕斗不过。”梁萧一拍手悻悻道:“胜不了萧千绝的武功我才不学呢。”

秦伯符不顾身份提起收徒之事哪知竟被一口回绝当真颜面扫地忍不住一把抓住梁萧胳膊怒道:“慢来萧千绝乃武林中不世出的大高手要想胜他谈何容易再说你干嘛非得胜他不可”梁萧只是摇头虽不说话眼圈却红了秦伯符一愣手上微松梁萧猛地挣出埋头冲出水榭。众人面面相觑尽皆愕然。

梁萧奔出一程反手抱头缩在墙角呜呜大哭。哭了好一阵心情才平复下来但一想起秦伯符的话又忍不住想哭寻思道:“萧千绝那样厉害我的武功却谁都胜不过难道今生今世都报不了仇救不出娘亲了么若是这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心灰意冷望了望怪石嶙峋的假山心道:“索性一了百了一头撞死罢了。”

他一跳而起正要把头往山石上撞去忽听狗叫声响有人欢然叫道:“萧哥哥你在这里呀”回头一看只见白痴儿撒着欢向自己跑来花晓霜则在不远处含笑而立。梁萧连忙背过身子忖道:“万万不能被她看见我哭鼻子。”

他抹去眼泪才哑着嗓子道:“你来干嘛”花晓霜道:“大伙儿都在找你好在白痴儿聪明一下子就寻着你了。”她说着浅浅一笑盯着梁萧道:“萧哥哥你眼睛红红的哭过了么”梁萧被她瞧破恼羞成怒横她一眼怒道:“放屁老子才没哭”气冲冲地从她身边走过花晓霜拉他梁萧反手将她推个踉跄但走了几步又觉出手重了有些过意不去偷眼一瞟只见花晓霜背靠着墙脸色煞白。

梁萧忍不住转过身来嘟囔道:“还不走啊站着干嘛”花晓霜抿着嘴细眉微微抽动似在强忍着痛苦。梁萧哼了一声撅着嘴道:“推你一把就生气了么哼小气鬼”回头刚走出两步便听到身后微响急转身时只见花晓霜两眼紧闭蜷在地上。

梁萧一惊伸手探去只觉她气息微弱至极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莫非她这等不经事被我一掌打死了”想着一颗心突突直跳欲要一逃了之双脚却好似灌铅水只挪了一步便再也无法动弹心道:“小丫头对我还不坏叫我哥哥我就这样害她死了但若不逃万一万一当真无救她那些姑姑爹爹问起来我怎么说若知是我下的毒手贼婆娘和病老鬼岂不要活活撕了我”他六神无主团团乱转猛一咬牙忖道:“撕便撕了左右我也不想活啦。”

想着将花晓霜背起来顺着回廊狂奔忽瞧见菊香在不远处行走便叫道:“姐姐行行好行行好叫唤一声叫唤一声”他一急几乎语无伦次。

菊香见状骇然间也不及多问引着梁萧直奔厢房正撞得花清渊等人。花清渊大惊失色也不说话一把接过晓霜从她怀里掏出一支玉瓶倾了两粒淡金色的药丸拗开花晓霜牙关度了进去。然后众人神情惶急盯着她雪白的脸蛋出神。

梁萧心头忐忑正想着是否趁乱逃走突听花晓霜轻哼了一声抬头看去只见她眼睛微张细细地道:“萧哥哥别”梁萧当她要出言告状顿时心跳如雷摆了个弓步准备逃走却又听她说:“别哭”梁萧就似挨了一棒愣在当场。又听花晓霜慢慢地道:“有不快活的事爹爹和和我都帮你。”她神志昏沉接着这两句又说了一大通不知所云的话气息渐渐平稳沉沉睡去。

众人松了口气花清渊将她送到花慕容手上转身向兀自呆的梁萧深深一揖道:“小兄弟多亏你了这孩子突然不知所踪吓坏我了没料到还了病”他拭去额上冷汗“若再慢得一分半分只怕”说到这里他突地打住神色间似乎十分后怕。

梁萧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双手乱摆。秦伯符给了他重重一掌哈哈笑道:“你这臭小子在流杯水阁胡说八道老子正要跟你算账却没想到你一转身就做了件天大的好事。”边说边拍他肩背拍得梁萧又痛又怒偏又不敢言语。

花慕容将晓霜送回卧房闻言也笑道:“梁萧冲你救了晓霜日后我再不叫你小畜生了。”梁萧连天价叫苦一句话在肚皮里转来转去:“她是我打昏的她是我打昏的”但他打昏了人又抱人来医若然说出不啻于他梁萧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抬手抽自家耳光挨打挨骂都不要紧这个脸却是万万丢不起的。他支吾半天暂且忍着心想:“我不说了待小丫头清醒了自己告状去。”

正觉心乱忽听秦伯符叹道:“清渊有件事当真对不住。我听了吴先生的言语是以去会那和尚。却不料他那纯阳铁盒是个假的累我白走一趟。”花清渊摇头道:“秦兄高义我父女铭记在心看来也是天意昭昭不可勉强的。”秦伯符拈须道:“清渊你想得通透倒是好事。唉不过这未免苦了霜儿。”花清渊淡淡苦笑。秦伯符又道:“我受6万钧之托要去常州见见靳飞。”花清渊闻声知意笑道:“秦兄放心此间我会好生照拂。”秦伯符皱眉道:“要留便留要去便去听其所之愚兄再不插手了。”说罢瞧了梁萧一眼低眉叹气拂袖去了。

梁萧心神恍惚听了这番古怪言语也无暇细想只念花晓霜会不会告状自己是否该抢先逃走。但想一想又觉不妥:“好汉做事好汉当打了人便逃岂不被人耻笑”犹豫不定便先在府里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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