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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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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怕她是在家而不是在山上……”

冯妈也不免警惕起来。可无凭无据,都是些揣测。琴太太还是拿不准到底是谁病,次日便叫来月贞,有意叫她去探个虚实。想她素日与芸娘有几分要好,也不便明讲,只说:

“你闲在家中也是无趣,不如到庙里去看看鹤年是不是病了。要是病了,问清楚是什么病。那孩子,有个头疼脑热的从不肯对家里说。我要是没瞧见也就罢了,偏给我瞧见,真是白叫人心头发急。”

月贞思想了一夜,正要寻个时机到庙里去叫芸娘留神,这下由头也不必费心去想了,立时应下,吩咐了车马往山上去。

这厢前脚走,那厢秋雁就被冯妈悄悄带回了家中。琴太太一听说果然是在她家里将她寻见的,心里就有了断定。

却是冯妈还有几分不明,在榻上低声问:“这丫头不好好在二奶奶跟前伺候着,跑回家里去做什么?我寻到她时,她慌得那样子,难道是偷跑回家的?”

琴太太“吭吭”冷笑起来,两排皓齿渐渐咬得死紧,“你还不明白?芸娘到庙里去,压根就不是为岫哥祝祷,是有别的事情怕家里知道,才躲出去的!”

冯妈大惊,也慢慢回过味来,想是经不住去想,可说话却仍旧谨慎,“您是说,她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所以连丫头也打发走了?”

“叫那丫头来问问就知道了。你带她回来没声张吧?”

“没有,只角门上看门的人瞧见了。”

“千万不许张扬,这可是干系着霖哥的名声。等问了她的话,仍送她回家去。”

言讫冯妈带了那秋雁进屋,琴太太何种手段,三言两语便吓得秋雁丢了魂,跪在地上,把眼见的事情的都说了一遍。

这头倒是一点点理得清晰了,月贞那头还不知情。她只怕琴太太事后起疑,进了山门便直奔芸娘屋舍而去,与她商议着将秋雅那丫头接回身边来。

月贞细细将遇见缁宣请大夫的事情说了一回,扣着眉心道:“我看眼下太太还没想到别的地方去,只当是鹤年病了。可太太是个心细如尘的人,等她后头慢慢回过神,头一个就是要去找你那个丫头核清。虽然事情不好外传,可比起来,给那丫头知道倒还不怕,她到底是你娘家带来的人。你把她叫回跟前来,不管是威逼也罢利诱也好,先稳住了她才是要紧事。”

芸娘听得发了一身的虚汗,慌着心神点头,“我一会就请个和尚去将秋雁找回来。真是的,我昨日说不要紧不要紧,不要他去请大夫,他偏不依,谁知竟这么巧,会在街上撞见了你们呢!”

“已然是撞见了,这会急也没用。”月贞打量她一回,得空呷了口茶,“你不要紧吧,为什么请大夫?”

“不要紧,胎大起来就是这样的。”

月贞想起这些时日的经历,只觉怅然,叹了口气,“你就是避到这里来,也还是要加倍留神。”

两个人都有些后怕,月贞吃尽茶,问起了疾。芸娘说:“他这会在大慈悲寺忙,大约午后回来。”

月贞笑道:“那我去他屋里等他。太太既然叫我来哨探他的病,我总要捎几句话回去才好交差。你歇着吧,我坐在这里你也歇不好,反叫你劳神招呼我。”

说了这一堆,倒像是为自己找的理由。月贞辞了芸娘,捉裙往上头去,推门进了了疾的屋子。

陡地一阵檀香扑鼻,屋子里晒着大片大片的阳光,光里漫漫地雾着尘埃,一切都是暖洋洋的,像是走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把几扇槛窗都推开,自坐到案几前头,一样是百无聊赖。

可这里的光阴又比在家的光阴好过许多似的,尽管都是静悄悄的,听着同一片撕心的蝉鸣,此刻心里却像是有些趣味的。

关于从前的绝望,眼下竟又退避了。同这些时日里发生的事情一比,那点绝望又算得了什么呢?总绝望不到桂姨娘那个地步。不论如何,她是不会孤零零死在个无人理睬的境地,她相信了疾,即便她没有等他,他也不会放下她不管的。

先前还觉得他那是多管闲事,现在又觉得那是一种幸运。

她这个人,得趣就静不得,便立起身来,把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像是头一次走进这间屋子。他走到那架多宝阁下,看见上头有许多经书,抽出一本来翻一翻,上头尽是些烟岚雾岫绕来绕去的话,多半看不懂,她却看得认真,似乎是在钻研了疾。

过了午晌,太阳略向西倾,被山崖遮去一半,吹起山风,又觉得有些凉了。矮几前还有一片太阳,她又坐了回去。

了疾进门时,恰好就看见月贞伏在那张矮几打瞌睡,呼吸均匀绵长,混在一片鸟语花香里。他听见芸娘说她等在屋里,上来时步履有些匆忙,起了一额汗,那大起大伏的胸膛此刻都随她的呼吸渐渐落平。

他悄然走过去,把身上的袈裟解来披在她肩上,自踅到案后蒲团上去坐着。

月贞半张脸给手背挤得鼓鼓囊囊的,像个少女,眉里又弯着一抹女人的哀愁与妩媚。他静静看着,脸上沐浴着阳光,神色静谧而温柔。

过了两炷香的功夫,月贞搽着口水睡醒起来,抬头看见他安稳地坐在对面,也不知坐了多久。她一时尴尬,捏着袖口把一张嘴来回搽了几遍,低着眼问:“你几时回来的?”

了疾搁下经书,唇上不觉地噙着笑意,“有一会了。你睡着,就没吵你。”

月贞有些不好意思,趴得身上也有些麻钝,便起身走到窗前晒太阳,也是有意回避着他,“我们太太叫我来的,以为你病了,打发我来看看是什么病。”

事情始末芸娘都告诉了了疾,他点着头起身去翻茶叶,“我都听芸二嫂说了。你回去就说我没什么病。”

“不说你病了,只怕太太另起疑心。”

天气炎热,他特意将炉子搬到了外头廊下去烧,抬眼在狭窄窗口上看她,“姨妈要是知道你对她说谎,更要气你。她已经起了疑心,就一定会查对出来,瞒是瞒不住她的。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就不要再牵涉进去了,该帮的你都尽心帮了,剩下的,我来想法子。”

月贞急得从里头够出脸来,“你是说,太太已经知道了?”

“就算今日不知道,明日也会知道。姨妈是个眼明心细的人,要是个男人,早就成就了一番事业。她叫你来,就是探个虚实而已。只是不清楚她眼下到底知道了多少。”

月贞陡然给他说得一阵心慌,“那你能想什么法子?”

了疾握着一柄蒲扇思了一片刻,立起身来,“你别管了,回去按我说的话回她就是。”

他走过来,说下一堆话,月贞都一一铭记在心。待他说完,她抬起眼,看见他沉着的面孔近在眼前,像是从心底里浮出来的。

她咳了一声,不自在地仰直了身子,两手抠住住窗台,“话是我记住了,那底下的事情呢?”

“底下的事情不要你管,我会同他们商议。我也只管得了这么多,至于结果,看他们的造化。”

月贞听见“造化”二字,马上想到桂姨娘。才死了一个人,眼前又跟着来了芸娘的事,她简直叹也不知如何叹。她忽然对他说:“桂姨娘死了,就前些日子的事。”

了疾没多问,都快忘了桂姨娘是谁,只是点了点头。月贞心里一团乱,这乱里,却没有害怕。也是奇怪,她自己身上还挂着一堆事,但她只顾着替别人忧虑,对自己那点偷鸡摸狗的事反倒是坦然。

了疾看了眼她惝恍的神色,笑了下,“现在知道怕了?”

话里意有所指,不知是指她与他,还是她与蒋文兴。

“谁怕?”月贞剜他一眼,旋即瘪一下嘴,有些不屑的。也不知是在指和谁。

未几他瀹了盅茶来,站在窗外递给她。他心里记挂着她与蒋文兴的事,几番想问,却到底没开口问。倒不是他大度,只是好容易与她见上一回,不想为这些事情又争执起来。想着日后归家,还有大把的时间去问。

他只说:“留神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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