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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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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虹本想暗中进行,功成后给他个惊喜,既然撞见了,便不再隐瞒,招手道:“你来看这个。”领他到配釉区。

釉土和瓷土类似,正在盆中静置。严冰蹲下,在盆中虚捞了一把,釉水滑过指缝,凉飕飕的。

他怔怔望着掌心残留的点滴釉水,有个念头流星般划过心头,那样灼热,他竟不敢触碰。

良久方才抬眸,对面,一双温柔的眸子正守候着他。

“这是……这是……要做……”他一贯冷清的声音此时竟微微变调,几乎是一字一停地念出那三个字,“冰,纹,瓷吗?”

同样的瓷土与釉土曾千万次滑过他的手掌,怎么可能忘怀。

寄虹也捞了一把釉水,爱惜地抚摸着,目光亮得惊人,直望进他眼底,“冰纹,我想看看呢,它风姿绝代的模样。”

他急忙低下头去,藏起眸中猝不及防的波光。却依然感觉到她的目光炽热如火,照亮他蛰伏的灵魂。纵使他贱如土石,她亦视如珍宝。

只有她,唯有她。

水面波动,她的手忽然被另一双手在水底捉住,她有些羞涩,微微动了动,他却握得更紧。

此生都不想再放手了。

严冰修改了之前丘成从爷爷口中听来的冰纹瓷配方,告诉寄虹要旨不在于原料产地,而在于瓷坯和釉料厚薄粗细的配合与火候的掌握。两人腻到中午,寄虹亲自下厨,看严冰餍足的吃相,她得意地以为自己的厨艺突飞猛进了。

正说笑间,下人禀报有衙役上门。寄虹诧异地看向严冰,严冰也不明就里。两人到得门前,衙役先向严冰行礼,才向寄虹道明来意,原来他是驿馆的,奉叶墨之命前来请她会面。

严冰以为他漏说了什么,特特追问:“有否请我?”

衙役恭敬道:“叶郎中只命小的请霍会长一人。”

寄虹见他蹙起眉头,以为他又闹脾气,对衙役说容她换身衣服,向严冰使个眼色,回到后院,揶揄道:“官老爷请见面也值得攀比么?”

严冰失笑,“你想到哪去了,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合规矩。”

“瓷会会长本就担着官府与商户沟通之责,他要议瓷务,请我前去不是理所应当?”这番话与其是说给他听,更像是她安抚自己的借口。

“于理倒也说得过去,不过通常钦差督办瓷务都会大力倚仗地方上的督陶官,越过地方官直接与民间商会会面的我从未遇过。”还有未曾说明的一层,官员单独约见良家女子,于情不合啊!他思忖着说:“总之你多加小心,保不定他会因焦泰之事为难于你。”

她便明白,恐怕叶墨是别有用心。但既做了会长,没有推脱之理,换了身见官的体面衣裳随衙役去了。

严冰本欲陪她同行,但想到叶墨若有事通知自己必会派人去县衙,故而让小夏跟去驿馆守着,他自回县衙,若无事再去驿馆接她。

幸亏他安排了小夏,因为衙役压根就没去驿馆。

蓝呢小轿一路晃晃悠悠,轿中的寄虹思绪也跟着起伏不定。昨日玲珑和方才严冰的话轮番过耳,叫她郁郁难解。叶墨此番见她,是翻旧账还是算新仇呢?

翻来覆去,竟连该以何种态度见他都踌躇不决,不禁哑然失笑,叹自己何以如履薄冰起来?索性全抛开去,兵来将挡好了。

这才有心情撩开窗帘看一看街景,却傻了眼,外头青河一碧千里,帆桅林立,居然到了码头。

“敢问差大哥,咱们不去驿馆吗?”

“叶郎中不在驿馆,”差役伸手一指,“在那里。”

码头泊着一艘描金绘彩的画舫,四面桃粉纱幔轻摇缓摆,微送旖旎。

衙役引寄虹上船,她虽不了解官场习俗,也觉画舫不是谈正经事的地方,犹豫不前。在衙役的催促声中,她只得既来之则安之,强迫自己定下心来。

登上船头才听见纱幔中传出婉转的曲调,竟是戏子低声吟唱,她没听清是哪一出戏,只觉唱腔清脆,和着河风送入耳中,凉人心意。

婢女从内挑帘,寄虹入内,她们便垂首退下,早得了嘱咐似的。于是船中只余她与叶墨。叶墨身着便服,少了昨日公服烘托出的威压,多了几分亲和,很随意地坐着。

不论往日如何亲厚或怒恨,现今他是官她是民,总得小心应对。她俯身行礼,他待礼将毕才施施然站起,笑道:“你我何需见外。”说着将手一托,状似无意地抚过她的手指,那只手却极快缩了回去。

寄虹口中称谢,打量他笑吟吟坐下,并无愠色,似乎方才当真无意,她才松了口气。

叶墨请她入座,她推辞不过,刚在对面坐下,便觉船身一摇,虽被纱幔挡住视线,她也知这是启航了,却不知严冰是否知晓她的所在。

只坐两人,宽敞的空间显得空旷,被垂幔隔开的一端隐约可见一个曼妙的身影展袖曼舞,此时没有了码头的喧闹,歌声越发清晰,缭绕于二人身间。

叶墨为她添酒,她只谢不饮,他也不勉强。“此行内眷留于京城,且如今身份不能再与姐姐同住焦家,独个待在驿馆甚是无趣,不免念着乡音故曲,你也一起听听看唱得可好。”

他言语温和,这番解释也说得通,她不觉去了几分戒备。原来他已有红袖添香,而她亦有公子如玉,想来他并没有旧梦重温的打算了。又想,若非当初决绝,如今何能各遂心愿?曾经的怨怼又何必计较。遂坦诚道:“焦泰的案子实——”

他飞快打断,“我姓叶,不姓焦。”

这话像在与焦家撇清关系,却不知几分真假?

他侧头望一眼戏子,“说那煞风景的做什么,岂不辜负了这良辰美景,鹂语莺声?”

既不为旧梦,又不为焦泰,难道仅仅是叙旧?她试探道:“若论瓷务,民女尚可说得一二,这些附庸风雅之事却是不在行的,望郎中见谅。”

他微眯着眼,似在欣赏唱腔,“这出《渔樵记》前头无聊得紧,可我最喜欢‘马前泼水’一折,尤其这句,”他停口,戏词适时传来,“望官人宽宥一二三,你我鸳梦再重温”,他笑得意味深长,“你说如何?”

寄虹既惊且疑,面上却波澜不惊,“原来是《渔樵记》,我一向以为有狗尾续貂之嫌,既已两番‘泼水’,各得其所,‘跪雪’一折大可不必。”虽未看过这出戏,大致内容却是听过的,她说:“不过‘泼水’一折里倒有两句我颇赞同:‘破镜哪有再团圆,应知开弓无有回头箭’。”

这两句并非旦角的戏词,寄虹只是凭印象临时编的。借戏喻意,不动声色地与叶墨打了一回交锋。

叶墨呵呵一笑,“你既不喜,那便停罢。”戏子正唱到跪求一段,立时住口,却未得命,不敢起身。

许久他都不再开口,船中鸦雀无声,垂幔外长跪不起的身影不时入眼,越发令她觉得秋燥压人。

那戏子似乎被叶墨遗忘了,寄虹正欲请他叫戏子起身,他仿佛看穿她的心思,开口堵住她的求情,“这次我回青坪,乃是奉旨督造贡瓷,你既身为会长,以后少不得要来我处多走动走动。”

她大感诧异,“烧造御用贡瓷不是白岭之责吗?”贡瓷是皇宫及王侯日常所用,与年节时进贡的少量精品不同,不需别出心裁,但所需数量巨大,往年都是官窑联合白岭民窑共同承造,青坪从未接过此类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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