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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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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笛抽了下鼻子,把线头拽断,递给他,祁松言十分自然地伸手接了。

还躺会儿吗,还是给你拿本书看?

祁妙。

嗯?

我想上厕所。

秦笛站在卫生间面壁,脸憋得通红,迟迟释放不出来。旁边背对他举着药瓶的祁松言也是万分后悔,自己伺候上头了,非要跟着过来,结果墙上那明晃晃的药瓶挂钩把他嘲笑得体无完肤,现下出去了又很尴尬,只能高举手臂,假装自由女神。听秦笛半天没动静,他咳了两声:咳那什么,你别着急,慢慢

闭嘴。秦笛恨不得把他嘴缝上,做了一万次心理建设,攒足劲儿终于一次成功,抬手冲了水,却没想拉裤链才是最大挑战。早上临时换的牛仔裤还是去年买的,本来就有点儿小,他右手打着吊瓶,十分僵麻,拉链勉强拉了一半,扣子却是用单手怎么也没法扣上,龇牙咧嘴地跟自己较劲。

祁松言竖着耳朵越听越迷惑,忍不住回头,秦笛被他一看更想赶紧扣上,却忙中出错连拉上来大半的拉链也崩到底,顿时想死的心都有。

祁松言把药瓶挂到墙上,也不说话,把他扳成面对自己,拍开他被拉锁头磨得发红的手指。要让开拉链下隐约的一包,必须抓着裤沿往前聚,秦笛毫无防备,被他忽然一拽,根本来不及用反力,脚下踉跄,撞在他胸口。发丝擦过祁松言的鼻尖,手帕上那种清淡的香气也随之而来。他的嘴唇险险贴近秦笛的额角,温热的呼吸近距离地洒在飞起红晕的脸颊。秦笛背上蹿起一层薄汗,觉得自己随时会昏倒,可腰软得一点逃跑的力气也没有,犹如小木偶一样立在那任祁松言摆布。

祁松言盯着他头顶,慢条斯理地替他拉好拉链,扣了扣子,还勾着他的裤腰往上提了提,提得秦笛脚跟离地,确认穿好了,才退了一步,取下药瓶,一声不响地牵着秦笛回了输液室。

秦笛躺下就把右手搭在瓶子上握住,看也不看祁松言,小声宣布:我睡一会儿。紧接着就阖了眼,眼珠在眼皮下滚来滚去,睫毛颤得能扇起一阵小风。

祁松言把他头顶的窗帘关了半扇,又掖了一遍被角,转身走去卫生间。

沁凉入骨的水流攀过眉骨,洇在眼睫,又重新汇成一滴,加速从下颌滑落。祁松言关了水龙头,撑在洗手台上向下瞄了一眼,被校服下摆巧妙遮掩的蠢蠢欲动逐渐平息,他叹了一口气。

他发誓刚才跟进来的时候只是单纯不放心,也发誓伸手抓上裤沿的时候只是单纯想帮忙。至于后来,后来哪个十七岁男生心里没住着一头小兽呢?只是他这只扑腾得不那么合时宜,就算秦笛没发现,但他依然有必要自我谴责。

可他能有什么办法。那个人令他避之不及的光芒下竟有那么多亮晶晶的可爱,像猫咪的爪尖,像料峭春寒中初萌的嫩芽,像万顷潮汐轰然托起的一朵星芒,尖锐又温柔。他在自己的犹豫与果决间来回摆荡,忽然被心口的一撞启开了一道滚烫的河川,那些曾经缄默的情愫汩汩流淌,迸出熔岩一般的声响,从这一刻开始,再也收不住。

秦笛真的睡着了,不知哪一个瞬间耗尽了他的精神,让他捏着手帕睡得呼吸绵长。祁松言把他手底的玻璃瓶撤了,换了水又放进他脚下,呵热了的手掌在万般犹豫后还是轻轻捂在细白的指节上。

已经很久没睡这样甜熟,秦笛醒来的时候已经暮色四沉,两瓶药都输完了,祁松言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歌,脸上映着融暖的夕光,见他醒了就摘掉耳机递过来一支体温计。秦笛乖乖量了,温度降到37度5。他喝了口水,觉得头脑的昏沉消退许多。

不着急,缓几分钟,送你回家。

秦笛闻言抬头看他,祁松言瞧他耳朵几乎要立起来,笑着说:我不上楼,送到就走。

秦笛有些不好意思,下地穿了鞋。祁松言站起来抻了个懒腰,挺起了僵直的脊背,里外收拾立整,把第二天的药寄放登记好,带着退烧的小患者出了门。

打车是不可能打的,祁松言已经做好了陪秦笛坐公交的准备。秦笛站在大马路上,想了想,还是对祁松言说:打车回去,不然一会儿你回来的时候时候就晚高峰了,堵车。

秦笛家就住在学校对岸,出租走了个匚字形,没几分钟就开到一个老旧小区。祁松言随秦笛拐进巷子,忽然眼前一亮,秦笛家对楼有一个店铺门脸,卷帘铁门下是全玻璃的门窗,墨绿色的木框像重新刷过,玻璃上油漆写的隶书红字却早已斑驳,依稀可辨理发、女士5元、男士及儿童3元的字样。原来是一间藏在居民区的古旧理发店。

但最让祁松言惊讶的不是低廉到不可置信的价格,而是门面外堆放的植物,观叶的,开花的,也有冬来渐枯的枝条,足足几十盆,高高低低摆在灰砖砌的垛子上,很是壮观。他们刚走到门口,就有位穿白大褂的奶奶走出来,本端着一只小盆预备倒水,见了秦笛很亲热地招呼他:笛笛啊,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秦笛也笑着跑过去,接了她手里的盆倒在门边的下水道口,回身熟稔地搁在花垛子上甜甜地回答:夏奶奶,我有点感冒,刚打了针,我同学送我回来的。

祁松言也赶紧跟过去,恭谨地打了招呼:奶奶好。

夏奶奶头发虽已花白,却用梳得一丝不苟,头顶一片浪盖四圈卷,是精致的大翻翘。配上她和气的团脸,往门前一立,颇有旧时光的静美。她打量了祁松言一番,似乎很高兴,笑着连连点头。又关切地叮嘱秦笛:赶紧回去吧,晚上起风了,听医生话好好养。

哎,知道啦。秦笛弯着眼睛挥挥手,往边上那个单元走去。

开了多久啊这个店?

不知道,我记事的时候它就在了。从小就在这剪头发。

你现在头发也在这剪的吗?

对啊,因为一直没有涨价。

有点厉害啊。换个脑袋还能剪这么好看吗?

秦笛看了他一眼:夏奶奶剪了几十年,换谁都好看,他顿了顿,不过换你应该能更好看。

祁松言赶紧把颊边的酒窝捏碎,不然给他个竹蜻蜓他就要双脚离地了。

走到楼门口,秦笛止了脚步:你快回去吧。晚课的内容我问一下王初冉,整理好了明天带给你。祁松言把那几瓶罐头拿出来装进他书包,拉好拉链拍了两下:也不着急,你觉得精神头够用就学一会儿,累了就早点睡。明天再打一针就好了。

看秦笛点头,祁松言很洒脱地转身就走,却听见秦笛在他背后喊他:祁妙。

嗯?

谢谢。

祁松言笑:不用谢,吃完再给你买。

不只是罐头。

我知道。

秦笛舒了一口气,飘起的淡淡白雾隐没了他走进楼道的背影。

没有名字的理发店亮起柔暖的灯光,各色花叶仰着小小的脸。祁松言掏出手机,拍下了这一刻的美好。就算是前途未卜的暗恋,也总会有不经意的光照在脸上吧。他仰头望向这排破旧的楼房,不知哪个窗口盛着他的惦念。

在这十七岁的末尾,他终于勇敢地决定,他要喜欢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恭喜开窍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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