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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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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狐退远两步,甩着额前乱蓬蓬的流海再啐一口,自背上抽出砍刀,朝着正在和稻生缠斗的尹玉钊挥了过去。

“姑父……”旷野上,所而清冽冽一声小儿的呼声。

这是小青苗。

冻的硬榜榜的枯草苗子踩在脚下,咵咵作响。季明德一扬手,止了野狐。

回头,身后围着乌泱泱的人头,咸阳兵营内外全幅武装,刀剑在晨光中泛着冰冷的铁光。小青苗叫一个身高似铁塔般的壮年将军抱在怀中,将军高坐马上,手中竖柄银枪,枪头就点在小青苗的下巴下面。

而这将军另一只手,像顶帽子一样扣在小青苗的脑袋上,他只需略用点力,压着孩子的脑袋往下一寸,银枪便可将孩子的咽喉贯穿。

局面随即扭转,尹玉钊轻掸着肩上的枯草,缓缓走至咸阳大营门外,指着季明德道:“跪下,给老子磕三个响头,老子今天就放过这孩子,否则的话,让他死,不过转眼之间。

孩子死,宝如会伤心,会痛苦,甚至有可能因此而小产,这大约不是你想要的吧?”

他放声狂笑,掏帕子揩着自己脸上,身上的唾液和痰。

能屈能伸的尹玉钊,从来都不是善茬,能匍匐于地作狗,也能耀武扬威做狐,此时背靠二十万大军,誓死都要把刚才几个土匪给他的羞侮讨回来。

季明德和野狐,稻生三个齐齐扬起双手,随着那壮年将军缓缓下扣的手,渐渐入孩子下巴的枪锋齐齐跪到了地上。

尹玉钊停在军阵前,忽而扬手,厉声道:“放箭,将这三个土匪给我射成箭篓子。”

空旷的田野上,前排士兵齐齐弯腰,后面一排排的□□手将弓架在前排士兵的背上,这就准备把三个土匪射成刺猬。

小青苗忽而指着远方,声音清亮:“快瞧,快瞧,那是我们秦州的方大爷。”

黎明时分的地平线上,马蹄阵阵,狼烟滚滚,方升平脑后小辫子甩甩搭搭,肩扛一把明光蹭亮的大砍刀,跑在最前面。秦州土匪至少两万人,杀完回纥兵后身上的鲜血都还未干,策马而来。

季明德当然不会孤身闯兵营,方升平率着土匪,前来支援他。

即方升平来,事情闹大了,尹玉钊也就不敢杀季明德了。不过,他最终还是扣着小青苗的脑袋,等三个土匪给自己磕够了响头,才肯把小青苗放回来。

关于给尹玉钊磕响头,并叫咸阳大营的士兵们吐唾沫,轮番羞辱这件事,季明德和小青苗约法三章,说好此生都不会讲给宝如听的。

十月的初雪,在初二这日便早早而来。

李少源到了家门口又折回来,银甲红披,骑着马在长安城中四处游荡。

先到曲池坊,宝如曾住过的那点小院,如今彻底成了个黑糖作坊,浓烟滚滚,也不甚干净,四处皆是黑糖残渣。显然宝如很久都没有来过了。

再到大理寺,方衡在他走后接任了寺卿一职,连他的公案也一并霸占了。除了墙上那柄佩剑,和挂在柜子里那套公服,再没有一样东西是属于他的。

出了大理寺,再无处可去,这下不回家是不行了。

踏着雪疹子先给老太妃磕过头,再到上东阁,本以为颓弊荒凉,只怕连树叶都没人扫的,却不期院子里干干净净,一丝落叶也无。

进了院子,李少源解披,解甲,丢在合欢树下的凉榻上,刚要上台阶,便听屋子里一个婢子说道:“炭这东西怕烧手,世子妃放着,让奴婢来吧。”

再是尹玉卿的声音:“此时地龙烧不热,多生几个炉子,让爷回来不至冻着。”

李少源头皮一麻,往后退了两步,刚想退出去。便听那婢子又说:“咱们风铃院暖融融的,多舒服。要奴婢说,咱们就该锁了这院子,让世子爷回来无处可去,他可不就会住到风铃院去?”

尹玉卿苦笑:“你也是傻,犟牛掰头掰不得心,我已经够讨人厌了,再这么着,他更该厌我了。”

说着,她哎哟一声,斥道:“你怎么也不小心些,瞧瞧,炭烧了我的裙子,世子爷瞧见怎么办?”

李少源不由失笑。听前一句,以为她转性了,再听后一句,她还是那个她,傻乎乎的,心里只有个他的刁蛮小姑娘。

尹玉卿双手拎着裙子匆匆跑出屋子,提香缎面的裙子上,果真叫炭烧了个大洞。

见个长须布面,只穿着布衣的男子站在那株合欢树下,尹玉卿扔了裙子刚想破口大骂,细看那眉眼,才瞧出来是李少源。这家的男人,如今皆是胡子苍苍,形销骨立。

找江山难,守江山更难。祖辈戎马闯天下时受苦受难,如今他们四处扑火守祖业,受的苦,和祖辈们是一样多的。

她整整等了半年的男人,等到老父亲死了,丧报才进门,她还不及哭,他就跟着回来了。尹玉卿掩面一声哭,炭揉到脸上,白嫩嫩的脸上几道花印子,像只画花了脸的猫一样。

偏她自己还不知道,手往脸上不停的揩着。

李少源走过去,粗手揩在她脂肤腻嫩的脸上,一点点替她揩着脸上的黑炭,轻轻撩起头发,歪歪扭扭一只耳朵,疤形丑陋无比。

尹玉卿如今最怕的,就是叫人看见那只耳朵,一把打开李少源的手便哭了起来:“我都丑成这样,惨成这样了,你还要揭我的疮疤,你还嫌我不够可怜吗?

如今我爹叫土匪杀了,哥哥也成了个残废,他们皆是恶人,我也是个叫你厌恶的恶人,是不是?既这么着,你趁早休了我吧。”

李少源一只手愣在半空,就那么停着。就在方才,他有满心的虔诚,想将尹玉卿搂在怀中,想跟她说,你没了父亲,可你还有我,我会爱你,也会照顾你一生一世。

可她唧唧喳喳,全然不听他的话,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一通,推开他便跑。

愣了许久,李少源追出门,薄雪覆着山坡,尹玉卿一串跌跌撞撞的脚印,从海棠馆后面的台阶上一步一个,清清晰晰,是往风铃院去了。

他站在山坡上,望着山下的海棠馆,翠玉色的瓦上盖着薄薄一层雪。回头,青竹映雪,不远处的清风楼,只剩一方焦痕。

他的母亲死了,据说浪浮花名满长安,人人都在耻笑。

他在岭南时,大大小小,身经不下百战,曾经不下十次,险些就要丢掉小命。

他想把心中的痛苦,和那一次次的化险为夷,在这初冬的夜里,一盏温酒,一张暖床,当做故事,讲给他的姑娘听。

理想中的那个姑娘不怎么说话,只会傻笑,无论他说什么,都觉得无比新奇,圆圆两只眼睛里,眸澈如水,一左一右,都是他的倒影,只要看着她的眼睛,他就觉得自己这天地间唯一的男人,顶天立地的男人。

雪越来越大,李少源抱臂站在山坡上,一直到有婆子送了饭来,才进了上东阁。

冰窟似的屋子,潮霉之气扑面的卧室,他倒头就睡,睡了个香沉。

第212章 搅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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