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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袖断得隐秘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8(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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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话,二人缓步出了殿门,来到了殿外的缘廊之下。此时春光明媚,百年的梧桐在煦日之下投下片片碎影,远方亦似有惊鸟铃不急不缓的叮当之声,再加上和风扑面,的确是沁人心脾。

然谢琻心知太子绝不是带他来赏什么春光的,定是有话要说。

果然,二人抚栏站定后,太子瞥了眼远远候着的內侍宫女们,方低低地道:“父皇今日咯血三回,刚刚睡过去了。”

谢琻大大一愣,脱口道:“怎么没叫太医——”

太子抬手让他稍安勿躁:“先生别急,是父皇不让叫的。”

谢琻紧皱眉头,没有说话。他其实心中早已有数,洪武帝身子一向算不上好,早年又迷信修仙之道服了不少丹药,如今早就有了油尽灯枯之相,他猜想着也不过就是这两年的事情。

只是太子忽然和他说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而在谢琻暗自沉吟之际,太子也在静静地打量着他。

太子还记得谢琻刚刚被调为东宫侍读之时,第一次来拜见他时随性立于座下,含笑向他行礼。那是这位年轻的“京都琅玉”相貌英俊得不可思议,眉眼之间锋芒毕露,让人忍不住想打量他,却又空被他逼人的凌厉灼伤眼睛。

可也不过是这两年,那双杏目里熊熊燃烧的火仿佛熄灭了些许。当直望着他的眼睛时,不会再感到炙人的明亮,而是会在那漆黑一片的眸光中缓缓沉浸下去……仿佛再没有人能窥探到他在想些什么。

如一夕瓢泼的暴雨冲去了山体嶙峋的碎石,将那深邃巍峨的本貌展现了出来。

太子在心中微微叹息,抚栏望向春景盛美处,微微眯眼低笑道:“先生知道么……当年父皇将你选为我的侍读,我心里其实是很失望的。”

谢琻一怔,忍不住也笑了起来:“这个么,臣隐约能猜到些许。”

“是么,我还以为我掩饰得很好呢。”太子扬了扬眉,“当年新一批翰林里,唯独你和沈先生才名出众,我曾多次向父皇表示想要沈先生来陪我读书。没想到最后来的竟是你,我虽说不上不满,但还真挺失落。”

谢琻不禁“噗嗤”一笑,打趣道:“的确是臣输于良青太多,难怪殿下不喜。”

“那时不过是小孩子心性,闹脾气罢了。”太子含笑道,“可是后来沈先生也来了,他问我道, ‘殿下不喜谢编修,是否亦是如世人一般,畏惧琅玉之坚、棱角锋利,怕划伤了手指?’ ”

谢琻面上的笑容顿了下——他不知沈梒还与太子有过一段这样的对话。

“当时我是怎么回答的,现在已有些忘了。只记得先生后来又说, ‘神兵勇武,不善其器者必将自损肌肤,却又反去怪那兵刃太过快利,这是世人常有的毛病。殿下以后也会常见如这神兵一般的臣子,他们才高傲物、生性桀骜,非是良主不能驱使驾驭。’”

太子嘴角带笑,似想起了沈梒教育他时的那番情景,目光格外柔和了下来。

沉默半晌,他再次举目去看谢琻,含笑道:“我敬先生如神兵,却不知在先生眼里,我是否能勉强算得上一任良主?”

谢琻回望着,在那双肖似洪武帝的眼睛里看到了朝日高升的光芒。

半晌,他后退一步,双手触额深深一揖到地,简单道:“能辅佐殿下,乃是臣毕生之幸。”

太子大笑着扶起了他。

二人又比肩共立于廊下,举目看那自高高的屋角翻腾过去的流云,仿佛永不停息,仿佛日行万里。

此时,在融人的春光之中,却听太子低低地叹笑了一声:“却不知荆州之春,是否比京城更为绚烂。”

第73章 林深

荆州之春,四季不老。

多少公子在江南寻得了少年肆意,春衫薄,斜依桥,满城入目红袖招。误入南乡,皓腕凝似雪,金簪颤若星,醉里是江南,梦里忆江南。

又有不知多少文人墨客,在这青山无穷、绿水不尽的天地间寻到了金玉堂前没有的畅快。一笠遮的暮雨青云,一蓑披得春江缥缈,白鹤归时暮云绕,闲躺竹桥忘昏晓。不思愁恼,不知烦扰。

而江南之美,又以荆州为最。这座水河环绕、青山四布的古城里,不知孕育了多少美景,和出众人物。往前说,此处出身的有开创“荆州学派”的秦阆,往近了说,又有号称“荆州汀兰”的沈梒。

然而有趣的是,这几位天下闻名的才子大儒们无论是否出过世,最终都还是选择归隐山林。如秦阆,已近十年不曾收教学生,只是游历大江南北偶尔兴起之时去两个清谈会。而他的关门弟子沈梒,在洪武二十九年的“达日阿赤之变”后丁忧返乡,自此行踪杳然,再没人见过他的身影。

有人曾戏言,在荆州水土里长成的都是目不染凡尘的仙人,在俗世里游历一圈后,都会忍不住失望。

世间纷纷扰扰,时光如梭而逝,转眼便到了洪武三十一年的春天。

在这一年里,北方草原兵乱频生,流民如潮南返,冬天的时候洪武帝病危,满朝文武草木皆兵,太子监国理政。然而这些事情,在渔米富足的江南之乡都无人提及。这里的文人论诗书、谈天地,商议朝政的都是着了相、染了俗气。

在荆州城半日车程外,有一处小村落,此处百姓以养蚕为生。山野之间遍种桑树,家家户户皆搭有蚕室,春季产丝之时常见妇女携幼童于凉荫下缫丝,女子娇声谈笑,孩童嬉戏玩闹之声不绝于耳,一片农忙闲适的好风光。

这又是一天的艳阳高照,落日下山之时尽染层云,烘衬出了一片浓艳绚丽的火烧云。白云的边角被余晖一照,仿佛金边缀锦缎,赤红亮橙的锦云流泻万里。

而乡民们都看惯了这般美景,一群人还是聚在桥头的桑树之下,一边忙着手里的活计一边谈笑。唯有往返嬉戏着的小童注意到了,在青石桥之上,站了个怪人。他仿佛没有看过落日一样,背手仰头看着这片天空,一个人一站就站了好些时候。

有好奇的小孩子三三两两的跑过去看他,却又不敢靠近,只是打着转在远处围观。

那怪人似注意到有人在看他,转过头来,冲孩子们微微一笑。他的身形极高大,眉目高挺深邃,不笑的时候似乎挺渗人的。但此时他的表情十分温和,眼神清澈磊落,并不会让孩子们感到害怕。

见有几个小童远远地站着,这人笑着伸手入怀摸了摸,掏出了几块桂花糖往前递了递。孩子们砸吧着嘴挤作一团,最终有个大胆的走了过来,快速拿起糖来吃了。其他几个一看,也都纷纷聚了过来,伸着泥乎乎的小手抓糖吃。

那高大怪人笑着,看孩子们嘴巴都塞得鼓鼓的,温和问道:“好吃吗?”

孩子们忙不迭地点头。

“那阿叔问你们个事好不好?”那怪人含笑道,“你们这村子里,有没有住着一个相貌很好看、常常看书写字的哥哥?”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都被问住了。

“……是说张家哥子吗,村西头的那个?”

“才不是呢!张家哥子不识字,地契都是跑了五里地让刘秀才给写的呢!而且他丑的很,阿娘说他以后讨不到老婆。”

“我们村里没有呀。”

“认字的哥子们都是大城里的,从不住在这儿!”

那怪人耐心道:“你们几个好好想想。这位哥哥不仅长得好看,性子也很温柔,可能不常出来见人。谁能想出来,我再给糖吃。”

几个孩子都被问住了,一时间没人说话。就在此时,一个挤在最后面扎着小辫儿的小姑娘忽然开口了,她细细柔柔地说了一段吴语,那人一时没有听懂:“……你说什么?”

有孩子忙给他翻译:“她说半山腰上祝这位哥哥,似是大叔你打听的人。”

这么一说,顿时也有其他孩子想起来了,连忙不迭地应声:“是了是了,半山竹林里住这个人。但那人奇怪得很,从不务农,不择丝,我阿娘说都不知他是怎么过活的。”

“可是他聪明得很呀,知道好些事呢!”

“是啊,是他教我阿爹用盐卤水浴蚕,选出来的蚕种产丝可多呢!”

“可是他出来都带着帽子,遮着纱,我都没看过他长什么样呢。”

听着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议论,那怪人眼睛亮了,嘴角也不禁勾了起来。他笑着又掏出了一颗糖,弯腰递给了那个说吴语的小姑娘,柔声道:“就是这位哥哥了。可否劳烦你,带我上山去找他?”

就在他弯腰的这时候,孩子们都注意到了——虽然他穿着乡村里见不到的华服,但他的右袖子却空空的,仿佛被人砍去了手臂。

可他虽然长得吓人、又少了一只手,可实在温柔可亲得很。那小姑娘抿着嘴,小心翼翼地从他的左手心里接过了糖,用吴语小声地应了个好。

夕阳还在继续往下落,此时穿过了山林,越过了山坳,正照在绵延而上的青石板之上。此处山体虽不高,但林木浓密,有湿润的泥土和落叶洒在石阶之上便有些难走。

带路的小姑娘本还一蹦一跳地走在前面,后来便爬的有些吃力起来。那高大男子索性将她抱起抗在肩头,他虽身驮一人,又走在湿滑的石板上,却依然走得健步如飞、稳稳当当。小姑娘坐在他的肩上,唑着手咯咯地笑出了声。

顺着她的指路,二人走了约一盏茶时间,果然见林木尽头出现了大片修竹。这竹林并不似江南富户庭院里栽种得整整齐齐的景观,反而是被风雨吹得七零八落,竹杆上也裹着泥巴和灰尘。但便是这野生的大片竹木,却显现出一派自然清新的磊落洒脱之感。

无雕琢,无修饰,仅凭数杆绿,绕石添林深。

在竹木的掩映下,已隐约可见一方幽静的小院庐舍。

肩上的小姑娘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高大的男子也眼睛一亮,低低道了声:“好去处。”

便在此时,一道青衣身影自半人高的木围栏里显露了出来。他肩背秀美,身形如那郁郁葱葱的竹木一般修长,虽遥望不见面目却已能知那人绝佳的气韵风华。

他手持着一个箩筐,闲散部于院中似在忙着什么,还没注意到外面已来了访客。那高大男子将肩头的小女孩放下,笑着上前一步,扬声唤道:“沈大人,一别经年,近日可好?”

院内的青衣男子一惊,蓦然回过了头来。

那一瞬间极艳的夕阳洒在了他丽美的面孔和墨发上,却似乍然失去了本有的华光。

第74章 不悔

沈梒愣在了原地。

他隐居此处一年多,从未见过故人,也没向旁人提起过自己的姓名,故而忽然有人以“沈大人”相称顿时让他惊了一瞬。而再定睛看那竹荫下的男子,高大沉稳的模样,虽眉目间多了几分沧桑但还是当年初见时的模样。

他一惊之后顿时又是一喜,忙放下箩筐开门迎了出去:“娄将军,您怎么找来了此处?”

来的正是娄家的长子、榆林关守将娄长风。

娄长风大笑着,向沈梒一拱手,感慨道:“沈大人选得好居处啊,见此江南美景,我也不禁起了归隐山林的想法了。”

沈梒含笑,垂目却见领路来的小姑娘正好奇地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们,便伸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头顶,柔声问道:“是你领这位阿叔来的?”

小姑娘不会说官话,却能听得懂,当即又娇软地用吴语应了声什么。沈梒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位阿叔无妨,是我的旧识。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免得你阿娘担心。”

小姑娘点头,又有些羞涩地看向娄长风,娄长风笑着又给了她一把麦芽糖,她这才欢天喜地蹦跳着下山去了。

沈梒将娄长风引入了院中。娄长风举目一看,却见四方的小院收拾得干干净净,角落里搭着蚕室和鸡舍,有几只圆润肥美的母鸡正溜达着在地上啄食。从撑起的小窗里隐约可看见室内景象,那是布置极为简单的一室一居,屋内除了必须的床榻桌椅外,便只有满满堆在墙角的竹简和书卷。

娄长风在院内树下的石椅上坐了,有些歉然地笑道:“我猜你可能叮嘱了村里的乡民们不要泄露你的行踪,便向几个小孩子们打听了你。贸然叨扰,实在抱歉。”

“无妨,我只是叮嘱了他们不要将我的住处告诉穿官服的人。”沈梒从屋里捧了个瓦罐出来,在娄长风对面落座,“将军虽与我只有一面之缘,梒却斗胆私已将将军引为友人。乍见你来,实在不胜欢喜。”

说着话,他持火折子点燃了石椅旁的一尊小泥炉,含笑道:“我这有前几日新挖出来的青榄酒,此酒入口微苦清冽,后味回甘,若是独饮难免有些失之回味。此时取出与将军共饮,正好。”他顿了顿,又道,“但若不便饮酒,我煮茶与将军共饮,也是一样。”

娄长风笑道:“有酒不饮,有违娄家家训。我这胳膊是旧伤,无妨。大人只惯倒,今日我陪大人一醉方休。”

沈梒将青榄酒倒入壶内放上泥炉温着,又挑出了几颗被酒泡入味了的青橄榄放在了娄长风的面前,低声道:“这些年,将军镇守边疆关隘,实在是辛苦了。”

娄长风摇了摇头:“近几年草原内乱,已就不来犯边疆,我们那里最苦的日子早已经过去了。我这胳膊是前几年留下的旧伤,一直没好彻底,年前大夫看了眼说若坚持要留着这残肢,可能逐渐会毒入心脉,有损寿数。”

他沉默了下,微微笑道:“我本想着此身早已殉国,留着一只右手还能再多杀两个蛮子,少活几年便少活几年吧。但是太子殿下听说了后,亲自写信来命我即刻断手祛毒,还派了最好的医生来为我医治。殿下说,中原不缺能杀敌的肉躯,缺的是能震慑夷族的威名和统帅军队的韬略。我实在没想到,区区一条草芥之命,却能让殿下亲自关怀,实在是无以回报。”

沈梒静静地听着,眼眸里也逐渐泛起了淡淡的笑意:“太子他一向体恤爱民,哪怕是宫中一位小侍从家中有了难处,他也一定会亲自关怀,何况是统领一方军队的将军您?”

“体恤爱民,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呐。”娄长风叹道,“总之我去了右臂后要休整一段日子,便厚颜恳请我返乡祭奠一下祖灵。若想报殿下的知遇之恩,日后此生都必将镇守榆林关,这恐是我最后一次回归故土了。”

沈梒微微有些迟疑道:“我以为将军是京城人士?”

“娄家的确是京城之人,但我的母族杨氏却是荆州出身,与大人是同乡。”娄长风笑道。

沈梒了然。娄家出身显赫,是三朝军门,娄父娶的杨氏之女亦乃是江南大户。往上算几朝还未削藩之时,杨氏先祖曾是异姓藩王之一,身份极为贵重。如今娄长风想请命回乡祭拜母族,监国的太子看在杨氏的面子上也不得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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