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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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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自然是不可能的,要知道这手段用在譬如粮食、布匹这样的生意上还好,用在珍珠上却难——以本伤人,本钱雄厚的欺负本钱薄弱的,可不就是如此。如今我可以忍耐亏损,我有家底可以忍耐,只是你却不行。最后把对手熬死,这样市场又重新是自己的了,想怎么赚钱就怎么赚钱。

珍珠上面不行的原因是,珍珠是稀缺的,不存在卖不出去的说法,甚至压低价格都很难做到。这就是一个极简单的数学题,市面上需求一百颗珍珠,只是珠户们只能提供五十颗,顾家能够提供二十颗。那么珠户的珍珠低价卖出后,面对五十颗的市场,顾家二十颗依旧是供不应求的。

再者说了,这些人低估了顾家的家底,也低估了顾家珍珠生意。这些珠户中也有养珠的,哪怕估量出顾家养珠术比他们的好,但也想不到进展那样大。所以他们心里想的是,即使顾家珍珠成本没有他们的高,但也应该不少。

所以真个苦熬,打价格战,还是资本更雄厚的他们这边会赢——他们不知道哪怕是用他们能够忍受的最低价出卖珍珠,顾家依旧有很大的赚头。所以所谓的苦熬,对于顾家来说根本就不是苦熬,甚至会随着利润积累规模扩大一年比一年强势。

他们也不知道顾家就算没有养珠术上的不同,苦熬也不怕他们。他们原本想着顾家只是顾周氏一个女人当家,就算有海贸生意做支撑、盛国公府做靠山,这又能厉害到哪里去。他们甚至对一些他们不熟悉的产业,譬如火柴生意,只是瞥了一眼,看到作坊几间就是了。

这样轻敌,真到了最后这一步,也是个输!只是如今的情况是用不着最后一步了,一开局顾家就把人打到——大概是我还没用力,你就倒下了罢。

当然,如果可以顾家依旧不想打什么劳什子的价格战,能够多赚钱为什么要少赚钱呢?这也是这一出的来历了——通过孟来时的路子、刘家的路子,其实顾家已经全然明白了那个珠户联盟的打算,这才有了这一回的先发制人。

货物既然已经售出,那就没什么好说的,至少今年这帮子人没拿下顾家——真要动手也只能等明年了。

真的是这样么?是的,光明正大的商场大战是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了。却不代表着动手也只能等明年,要知道这世上除了堂堂正正做过一场,还有的是盘外招阴损招呢!

第74章

“真是这个价儿?”内室里一个四十岁上下的青衣男子问道。

这应该是一间专门布置的茶室, 表面看来不见得出奇,最多就是精致舒适了一些——屋内不大, 每一处却都是井井有条, 并且各样摆设恰到好处。然而只有懂行的才能看出不同, 这些看似普通的物件摆设, 其实都是大有来头的。

要知道真要堆砌出一个金碧辉煌的所在并不是难题,如今但凡是地面上的土豪也能做到。可是想要有这样一个表面平淡无奇,其实内里全是心思, 符合那些大人物们‘返朴归真’之意的样子却是不容易了。不要说心思品味,只说钱财后者就是前者的十倍百倍!

不过这样的心思品味和钱财对于这茶室里的人来说却算不得什么了——若说所谓心思品味其实也不过是金钱堆砌而已, 就算自己不懂得,还不是能够花钱请人打理。更何况‘居移气, 养移体’,地位和环境可以改变人的气质,奉养可以改变人的体质, 人随着地位待遇的变化而变化。真是有钱了, 一年一年奉养下来, 熏也该熏会了。

而这茶室内的几人, 无论原本是什么人, 如今都是数一数二的珠户。虽然说着日子不好过,其实都身家丰厚着——每年吃着最厚的利润,只不过说着‘不够, 还不够’罢了。

说的直白些,以顾家做比, 若是只算真金白银这些东西,这里每家单拎出一个来都和顾家差不多,最大的三家更是比顾家要阔绰的多。当然,如今顾家手握养珠术这样的大杀器,不说眼看就要一年比一年发达,只说直接把这养珠术卖出,一手就能赚出让人咋舌的银钱,立刻就能与这最大三家比肩了。

生意场上从来有位置高低之分,最硬气的划分就是看身家。本钱大的就是比本钱小的硬气,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自古以来从来如此。最大的利器也是身家,身家丰厚的就是能仗着财大气粗做更多更好的生意,然后超出同行挤压同行。

所以说身家决定强弱这并没有毛病,但是有时候事情又会不一样,譬如这一回珠户联手和顾家开战。顾家的确算得上大户人家了,可是体量和这些珠户连起来的身家相比就不值一提了,甚至比不过珠户里头龙头一般的人物一家。但是无论是局内人还是冷眼旁观者,都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一回顾家才是强手。

不只是强手,他都这样强了偏偏还小心谨慎,不留一点破绽给对方——在人家出招之前就把麻烦化解,时机恰到好处。

这样的事情说来大家也不是第一回见了,最近也是越来越多——似乎来到了一个大变革时代,许多以前沿用到老不变的东西,如今几十年之内就会变化。新的理论提出,新的技术也产生。当这些应用于作坊,应用于生意,一切便都自然发生了巨大变化。

原本以为的成本一次又一次地变低,最终低到以前不敢想象。原本以为的时间一点一点变短,最后短到超乎预料。原本是珍贵的,如今不过是稀松平常;原本以为是难得的,如今不过是唾手可得;原本以为是再难突破,如今却是日新月异。

时代的浪潮一点一点推起,一边掩埋过去,一边也把今人送到陌生的地方。有些人觉得无法适应,有些人却觉得如鱼得水。但是不管无论如何,浪潮之所以是浪潮,就在于它的无可抗拒。身处其中,没有人能反抗,只能是随波逐流。适应地好的能够活下来,并且见到新世界。不能适应的,就只能半道崩阻了。

顾家的养珠术对于珠户珠商来说就是一道新浪潮,有眼睛的都知道这样明显优于过去的东西是不可能阻挡的。总归有一天这个行当里的人都会用上顾家养珠术,而天下人都会用上便宜得多的珍珠。

实际上他们要阻挡的也不是这个,他们要阻挡的是顾家才是。出头的桩子要打下去,他们要的是打下顾家,然后自己去推动养珠术,自己做这时代的浪潮——这样也就不用去赌自家能不能适应新浪潮了。要知道大家原本都是做着全然不同的事,一头扎到新世界里,十有八九就是个死啊。

这样想来,这些珠户这样极力对付、关注顾家也不是不能理解了。这样一群人在一个小小茶室里,小心地交换信息,一点也不可笑——明明是为了生死存亡而想方设法啊!

原来其中一个人带来了最新消息——去顾家参与投标买卖的一个中标珠商是珠户这边安排好的,有这样一个人至少能得到第一手信息。在场的人一边看带回来的顾家珍珠,一边听说价格,以及这次投标出现的珍珠和她们的开标价格。

说实在的,价格比他们想象的要低。中间有一个珠户就道:“是不是这珠子不够好?我瞧着自己养殖的比起天地造化还是有些不如的——到底比不上,就如同那些做玻璃的还想着超过水晶呢!”

旁边一个似乎是地位高些地冷笑开口:“不知道就别说了——人家玻璃早些时候的荣光不记得了!那时候人家还真是天然比水晶金贵。不过是后头做玻璃的技术越来越好,东西多了,这才不值钱罢了!”

未尽之意是如今顾家自养的珍珠可还没多到泛滥的份上,自然是不用比较现在的玻璃,应该比较的是过去的玻璃,至少与天然珍珠平起平坐是没得碍的。

中间原本问话的青衣男子,他就是这些人里的核心人物了,黯然叹了一口气。到这个份上他哪里还不知道已经是一败涂地,只是有些事情正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哪怕这时候他已经看清了一切,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既是因为自家原本正是行业龙头,也是家族的荣光啊!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原本轻微的争论立刻安静了下来,这时候大家都要有个主心骨——都指着这一位了。他只是古井无波地道:“大家都知道,顾家这样的价儿比想象中低是为什么,正是为了防着咱们。”

“大家都是做这行的,肯定知道这样的价钱依旧有不错的利润——顾家用的新养珠术应该是比咱们的成本更低些,因此利润更高。只是再高能高到哪里去?总不能是把石头变成珍珠一般吧。”

“然而顾家原本为了养珠术苦心钻研过几年,这也是成本。如今为了防着咱们也要多方撒钱,无论是是他们自家背后的靠山,还是官场上,这依旧是成本!咱们在珍珠上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了,但是尽可以在别处找他们麻烦,到时候不用做什么,顾家自己就无法坚持了。”

旁边另一个却有些疑惑:“这个可行?我倒是有个钱庄行当里的大佬远房亲戚,我请人打探过了,顾家的银钱活的不得了,只有钱多的没处用的时候,却从来没有借贷。只从顾家做生意从来是钱货两清,而不是年节清账就知道了。”

不等青衣男子说话,又一个人就嗤笑了一声道:“李松阳你是傻的么!生意场上门道多多啊?人家真要账目上做的漂亮有什么难的?瞒过钱庄也不是没人做成过,八个坛子七个盖,互相牵扯着,谁知道是个什么样子?”

还有一个胖胖的大佬也道:“就是!不过是一个女人当家罢了,这才多少年,能有什么作为?你也不想想这个!唉!说起来这顾家不仅是女人当家,人家家里也只有一个女儿,可恨知道的太迟。若是早些知道了,自向他家提亲就是了,这就是两家成一家,就没得这些你死我活了,和气生财不好么。”

原本顾家养珠术没露出行迹的时候,他们知道顾家是谁,自然没得什么结亲的可能。等到知道顾家是谁的时候,祯娘已经和周世泽定亲了,事情就难想办法了。

到这里话还没完,那个叫李松阳的立刻眼前一亮道:“还有这样的事儿?之前怎么不说清楚,定亲了算什么呢?如今就是结亲了也是不怕的,无论是和离再婚还是寡妇二蘸也是常事了,咱们自去半道截糊这亲事就是了!”

原先反驳这李松阳的又是嗤笑一声道:“说你是傻的你还不应,这样的话还能说的出来——这顾家原本虽然没在咱们眼里,只不过是因为大家不在一个灶上吃饭罢了。人家原本也是身价不菲的,那么自然婚姻人家也不能是泼皮破落户了,这样的亲事是能随意截糊的?”

这李松阳与这人关系其实是一直不大好的,若不是这次顾家的事情,只怕两人难以坐到一起去,饶是这样争吵依旧是不断的。这一回他不在无话了,而是报之以冷笑:“哦,我倒是不知道有这样的事。只知道这世上结成一道婚事千难万难,可是坏了一桩亲事却是再容易没有了。不说那些小门小户会为了一块尺头、一双鞋子、一个戒指说好的婚事不成,就是真正的高门大户又何尝不是呢!”

原来那个说起这事的胖子却是叹了一口气道:“原来你说这话倒也没错,只是这一回最好不要用——人家结亲的人家按说哪怕是那些东南海商也没甚可说的,咱们说起来也算东南豪商了,不是怕事的。只是偏偏是不是,人家压根不是商户人家,原来是九边将门!你说说这事怎么干?九边将门向来同气连枝,又是军户莽汉,真个得罪,人家不管什么身家什么银子,可真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说到‘九边将门’就是李松阳也立刻收了声——要知道九边将门是些什么人物!这九边将门原本是为了防备北边女真、蒙古所建立的卫所,也算是全天下卫所里真个能枕戈待旦的。

本来就是兵强马壮就不说了,还有一条,自从五十年前出了一位张将军统领九边,九边更是成了铁板一块。虽然朝廷防备,张将军一家最终被调遣,可是九边大势已成。如今人家腰杆子硬,真个闹起来谁也不怕,就连到处商场横行无忌的山西老儿,说起老家的那一帮子兵痞也是直摇头。

说起来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山西地头蛇的山西晋商遇到九边家里经营生意的将门立刻就是苦不堪言了——人家可不会和你说什么商场手段,正当经营,光明正大做一场。人家就是有拳头,地面比你还熟,这有什么道理可说?

其实这本来就没什么可说的,说动晋商难道就干净了么。他们对付那些没得根子的商人的时候,没有用这些招数不过是因为根本用不着,名堂正道就能拿下。但是真遇到那些硬骨头,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还是要拿出来的。

既然是这样,那就不要大哥笑话二哥,大家都是一般的。总不能乌鸦落在猪身上——看的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也就是认了罢。

这样晋商都要恨得咬牙切齿,偏偏拿不下动不了,滋滋润润地活着的丘八大爷,他们自然也是没辙的。要知道晋商是什么人,人家有钱了好几百年,凭着有钱就能大肆办学堂。如今供应出了多少部堂高官,内阁辅臣,既然凭借这样的人脉都碰不得人家,他们也就只能偃旗歇鼓了。

等到这一波议论完了,那青衣男子总算再出声,这一回议论的就是如何‘在别处找他们麻烦’。说的明白了,就是那些见不得人的招数,只不过他们没言明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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