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2 / 2)
外面终于下起了雨,雨声很大。
不知道路上还会不会堵车。
她无聊得转了转笔,耳边传来一道声音:“这是你的快递。”
“啊是吗我最近没有淘宝,”她回过头,是谢乔松,拿着一个厚实的长方形纸盒。
“你下午进税局,没在,我路过,顺便就帮你签收了。”
沈青虽然纳闷,但不好意思让谢乔松一直拿着快递,她赶紧接过来:“谢谢主任。”这纸盒看起来挺沉,拎起来确实沉。
“是国际快递,姓名、电话、地址都没错,”谢乔松望着一脸懵相的沈青,没有要走的打算,“打开看看,就知道错没错了。”
纸盒上面还有易碎品和珍贵物品的标识,沈青小心翼翼地拆开。如果发错了,再完好无损地还回去,不至于惹事就行。
还真是易碎和珍贵啊,一层包一层,拆了也不知道有多少层,才彻底拆到底。
是一幅油画,被裱装在纯白的相框里。不大,大概两张a4纸并排。
“画很漂亮,”谢乔松眼里满是赞赏,“朋友送的吗”
“嗯,”沈青用力点头。这个快递是她的没错,因为是那幅画,完全契合程游在英国时,发来的那张照片。他说过要画下来给她的,泰晤士河的日落。
沈青沉浸在画里,完全没注意到,身旁的男人,眼里一闪而逝的落寞:“他画的”
“嗯,”沈青没有抬头,依旧只用力点头,完全迷醉状。
“他挺有才华的,会弹琴,还会画画,”谢乔松的声音不自觉放低。他会立马猜到是那个人,不过是因为沈青此时露出的神色,与那日在车里说起那个人时,相差无几。
只不过,上次还有点忧郁,此刻,却是全然欣喜与满足。
谢乔松心里泛酸,悄然离开。等沈青终于意识到要向他道谢时,已然连背影也不见了。
加班的几个同事,注意到这幅画,纷纷过来欣赏,由心称赞,问她是谁画的。沈青抿唇,就是笑而不语。同事眼尖,瞧沈青的样子就知道,画作者所非常人,猜:“老公”沈青点头又摇头:“还不算。”
“还不算就是算了,”同事纷纷艳羡感叹,“没想到会计妹子,也能吊到艺术家,真是稀罕啊。”
沈青很少被围着,而且还是中心。一言一语的,她一时不大应付得过来。
幸好程游再一次打来电话,沈青得以抽身,他的声音混杂在稀里哗啦的雨声里:“画收到了吗我快到你那了。”
“嗯,收到了,”身边的同事挤眉弄眼,揶揄之色,不言而喻,“我马上下来。”
“不用急,外面雨很大,你没带伞,站在门口等我就好。”
即使他的声带在手术后,还未完全恢复,喉咙不能放开说话,沈青在手机里听着,却恰有一种靡靡之乐的感觉。
就像昨晚,他在她耳边靡靡,她很快倦意浓浓,一夜无梦。
从未如此安心睡过。
沈青又把纸盒重新包住画框,她没有伞,于是站在事务所的门口,静静地等他。
车如流水,但她一眼认出他的车,停在对街的停车处。
一把黑色大伞从驾驶车门处撑开,他在雨中,在嘈杂拥挤的斑马线上,向她走来。
沈青在大学时,读过一本书,是李碧华的青蛇,里面有一段:忽地狂风一卷,柳枝乱颤,云生西北,雾锁东南,俄顷,催花雨下。蓝衣少年,衣袂被吹得飘荡,在淡烟急雨中,撑开一把伞。真是一把好伞,淡竹柄,八十四骨。
她想,这个在雨中,正在撑伞向他走来的男人,没有着蓝衣,衣袂规整。虽急雨,却无淡烟锁雾,无柳枝催花,只有熙攘人群,车鸣汽笛,冷楼灰厦。
没有古时意境朦胧,只有现代高楼林立,把他和她围住。
也没有八十四骨油纸伞,只有一把普通的黑色雨伞,徐徐为她而来。
只要伞下是她刚好要等的人,就是她生命里的“蓝衣少年”。
这一刻,天空有一道震耳欲聋的雷鸣,听着人心惶惶。
但没关系,他和她的世界里,是安静的。
安静到只能听见对方的声音。
“抱歉,等久了,”程游收住伞,衣衫被几缕斜雨打湿。
“没关系,不久,”她望着他,微微笑道。
陌生化开,可缓缓归矣。
因为等待,是最长情的陪伴。
“越是经过漫长时间等来的东西,才会在等到后,越懂得珍惜和感恩”。
这句话是在很久以后的某一天,程游在看完沈青写的一篇故事后,用瘦金体记下来的一句感言。他写完后问她:“是不是对于你们这些作家来说,这句话显得有点老掉牙”
“那些作家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沈青好笑,挽住他的胳膊,“有些话,不管再怎么老生常谈,只要没有说话者的经历,在读者看来,就只是一句话而已,不管它用多么华丽的辞藻打磨,都是没有灵魂的。”
程游抽开胳膊,把她整个人搂住,“唔”一声,深不见底的黑瞳,直勾勾望着她,似欲翻云覆雨。沈青警觉,两根手指堵在他的薄唇上:“等等,我再说一句,”
他动动嘴唇,舌头似有似无地舔到她的手指:“嗯,说吧。”
沈青嗔怪他一眼:“你这句话,我感同身受,历久弥新,所以,一点都不老掉牙,”她收回手指,却被他的嘴巴更快地咬住,留下两颗牙印在指关节处:“那我们现在,要不要感一下恩”
沈青晕卒。
满室风雨,顽云拨不开。
后来,身边的人呈满足相沉睡,沈青忍着酸痛爬起来,把这句话写在一片树叶上,做成标本,镶在相框里,放存在一个木箱子里。
木箱子里已经有很多同样的相框。只是相框里的标本不同,话也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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