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2 / 2)
不多会儿,门被打开,外头的一道亮光忽地从程游的脸上很快划过,沈青回过头,是李瑾和杨谦。
他们在这停留了半个时辰,和沈青有一搭没一搭了几句话,就又走了。
午餐和晚餐都像完成任务似地吃完了,程游还是没有睁开眼。
沈青麻乱了一整个白天的心,跟着黑夜渐渐沉寂下来。
张婶来叫了沈青好几次,劝她该回房歇息了。
沈青言辞拒绝,这次十头牛也拉不走她,说什么也要留下来。
山间有一个好处,只要第二天不下雨,前一夜总是可以看见月亮和星星。
她打开窗户,关掉夜灯,让清浅的光线闯进来。
春风也进了来,吹得沈青晕乎乎,手撑着脑勺,在床沿睡着了。
她梦见去年的春天,在东京。
不过只有她一个人。一个人也无碍,她会说日语了,虽然不是很流利,但至少可以听懂很多。东京的街道真干净,她走着走着,竟然碰见了ben。
ben对她神秘一笑说,他知道程游在哪里。她跟着ben,最终在一座桥头上,找到了那道清挺的身影。
她站在桥下,看他浅笑着走下来,几瓣樱花落到他的肩膀上,只停留了一瞬,就坠到了地上。他瘦了好多,肩膀连那么小的樱花都承不下。
走了很久,终于走到她的近前。他什么也没有说,伸出手,帮她抚顺被春风吹乱的额发。
他长了一把胡渣,她揪着他的胡渣,动情地说:“我好想你。”
沈青不知道他到底听见了没有,因为一道枪声猛地与她的言语同时响起。
程游的脖颈突然绽开一个血洞,血洞越来越大,把他吸了进去。
沈青流着泪喊他的名字。
流着泪醒来。
她记得纸巾在另一边的床头柜上。沈青的视线默默,先扫过自己湿了一大块的袖子,然扫过枕头,再扫到床头柜上的纸巾。
可她没有动身去拿纸巾,而是望着纸巾僵住。
刚刚,枕头上,似乎,有两点,晃动的星光。
是他的眼睛吗
沈青的视线按原路扫回来,与那两点星光径直撞上。
月光透过窗户,倾泻在他瘦削的脸上。
沈青看见,被胡渣簇拥的唇瓣,无声地嚅动着:“我也想你。”
“嗯,我知道,”沈青笑着哭。
程游的嘴巴只动了刚这么一下,便再也没动过。
他刚醒来,没有力气。
没有把她从哭泣的梦靥中拉出来的力气,也没有在她哭醒后擦净泪痕的力气。
唯一能做的,就是望着,月光下的她,雨带梨花。
沈青枕着他的一只手,哭着哭着,又睡着了。
这一次,她在梦里停止了哭泣。
晨光微熹时,叶氏夫妇唤醒她。
这时,程游的手指到手肘这一截,已经恢复力气,能够通过打字代替说话。
在叶氏夫妇给他例行做身体检查前,程游打字:沈青,回去休息,立刻,马上。
沈青靠坐在木椅子上,一副死守的架势。心想,不就是医生帮病人作检查时要动手动脚吗她不害臊。
可叶姨大夫在她耳边小声说:“难道你想让他看见,你满面邋遢的样子吗”
她昨晚合着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又哭了那么久。
即使不照镜子,她也能感觉到发肿的核桃眼了。
沈青轻咳一声,说:“我待会再来。”
她飞奔下楼,回到房间。
镜子里的人,发丝蓬乱,双眼青肿,甚至,嘴角处还结了一滩白痂。
是口水还是鼻涕沈青不想探讨这个话题。
她走到楼层尽头,那里是洗浴室,她洗了个冷水澡。
在早春里洗冷水澡是一件非常需要勇气的事情。这份勇气是爱情给的。
她抹了一层润肤霜,修眉,抹上润唇膏。在陈雅兰送来的衣服里,挑了一件藏蓝色针织衫高领长裙。
最后在马尾与披发中,选择辫子。
最后的最后,掐了掐脸,使其红润。
满身清爽,上楼时,却被十七拦下,他面瘫地对着空气说:“杨先生吩咐,两个小时之内,不准任何人上去,尤其是沈小姐,”他看了看手表,“现在还有一个小时又五十二分钟。”
沈青气结,下到一楼。
小山一看见她,就冲上来说:“小青姐姐,你今天好漂亮呀”
“我昨天,前天,大前天,就不漂亮吗”
小山歪着脑袋,想了想才说:“也漂亮,但是像课本上的黑白照,没有色彩。”
小孩子的夸赞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心生愉悦的事。沈青决定不和那两个人计较了。
小山扬了扬手里的竹篮子:“娘告诉我说,哥哥醒了,那你现在有心情可以和我去采花了吗”小山已经向沈青提议多次,禄山里的山茶花开遍野,煞是好看。可沈青每次都婉言谢绝。程游不醒,她哪也不去。
“好啊,但我们要快点回来哦,”沈青忍不住轻掐了掐小山的软脸蛋。
“耶”小山跳起来,“不远,我保证,一个小时就足够了。”
山岚未散,氤氲一片。雪白的山茶花挤满了整个枝颠,大朵大朵的,颤悠颤悠的。
沈青摘了两枝绿色花萼挟持的蓓蕾,七枝开得饱满到顶的花朵。倒是小山,摘得不亦乐乎,说是要摘多多的,给张婶做花蜜。
一个小时后,两人满载而归。
沈青捧着九朵山茶花,又被十七拦住:“还有三十分钟。”
“我不是人”沈青打下他的手,直接冲上去。她把手放到嘴上吹了吹,那头笨牛的手可真硬,像烂铁一样。难道他也是军人出身沈青的脑袋闪过一瞬间,那日李瑾着军装的画面,冷艳而不失英气。
十七望着溜得飞快的藏蓝色倩影,眼里闪过一道光,收回下意识踏出去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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