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胧似乎不愿再说起禁凌雪,转移话题道:“那么,嘉仁皇子他”
提起那位浮国皇子,龙阙蓦地收敛了笑容,沉声道:“王表面上虽已答应我们,促成这个乱世争霸的局面,让人间遍染鲜血那个盟约若是达成,离国、彝国、华襄国便会同时出军,待时北靖国、还有这片大陆上无数的小国、甚至江湖势力,都将卷入战争的烽烟中。
“可是我们伟大的王啊,”他叹息着苦笑起来,“他终究还是心慈手软,竟转而又亲自瓦解了这个盟约如今受战火波及的范围,已远比我们预计的要小很多了啊。”
胧垂首低叹道:“原来他当初一口答应我们,不过是一个障眼法。殊不知,外界发生的一切,我们都能通过神镜看得清楚明白。”
说话间,她已举起右手,将掌心轻置于池中水面上,口中喃喃吟念了一句咒语,便见原本静止的水面上波纹渐起,一面镜子从水中央缓缓浮了起来,带着微漠的柔光,落入了胧的右手镜上光滑平整,竟是不沾滴水。
她凝神注视着镜面,忽地喃喃低语:“锦郊之战,就快要结束了呢。这一战,似乎将是彝国胜出。”
龙阙不屑道:“襄绎以一介凡人之身,自是无法对抗玉衡与开阳的联手。”
胧有些诧异:“那个女子,眼下不是尚在大光明宫吗哥哥怎么说,她正和玉衡在一起”
就见龙阙脸上缓缓散开一个莫测的笑意:用手轻轻抚摸妹妹的头,“傻丫头啊,你莫非忘记了,他们之间早已缔结下了血契吗自那一刻起,你以为,他们二人的生命,还有彼此可分吗”
胧微微抿了抿嘴,没有答话,目光却又不由自主地看了神镜中那个绯衣女子一眼。
如此熟悉的身影啊,她曾经无数次透过这面神镜,刻意地去观察过她。她的容颜绝美如初绽的玫瑰,却又清冷得仿佛一块永远都不会融化的寒冰。但是为何他无论清醒抑或痴傻,都要无怨无悔地,爱着这样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的女子呢
七千年前,便是如此。现在,依然如此。
轮回,果然是反反复复、无穷无尽啊。身在其中的人还尚未察觉,旁观之人已然为之焦虑。
水镜旁,银袍的圣女背对着哥哥,默然不语一滴清泪从她眼角滚落,悄然无声地落入了无波的水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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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五 犹似梦中上
在梦回千转之后的黎明,漫长的杀戮即将开始,黑幡遮天蔽日地在风中飞扬。命运交待了我们要相互遗忘,可我,还是会一遍又一遍地想起你直到所有星辰都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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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踏着一地的月华,她翩然奔至这座纯白色的石屋前。少女长长的白发在月光下流转出柔和的光芒,惹得草丛里的流萤们纷纷飞舞嬉戏着、围绕在她的身畔。
她伸出双手,让那些小小的绿光在她纤长的十指间流连,裙摆随着她的翩转而凌风飞扬,在夏日的夜风中摇曳生姿。
她欢愉地浅笑着,仿佛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女孩,恣意玩乐于自家的花园。
而禁凌雪此刻正坐在屋顶上,目光所见,便是这样一幅图景。在满目巍然崇举的、带有浓重异域风情的重重殿宇中,他居住的房舍朴素简雅,与周围雍容奢华的建筑格格不入,让他不由联想起故乡那遗失在往昔记忆里的故乡。
他静静欣赏着那个名叫胧的少女凌风起舞之姿,目光竟是舍不得移开。那个少女的舞姿仿佛一只在树梢间曼声轻唱的白羽小鸟。
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联想到这样的形容。他看着那个少女飘步奔入他屋里,眸中透着清浅的笑意。
果不出所料,胧在屋内连喊了他几声之后,便垂头丧气地跑出来了。
禁凌雪嘴角微微噙着笑,饶有兴致地想看看她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却见少女倚着白屋前的一株歪脖子树,缓缓坐了下去。起先她还四处张望着等他回来,不久后,便干脆蹲,玩弄起地上的花花草草和蚂蚁虫子,自娱解闷。等得久了,竟是趴着一截在泥土外的树根睡着了。
禁凌雪这时才从屋檐上一跃而下,倾去,凝视着少女的睡颜
她秀丽的眉头此刻微微皱起,神态里仿佛带着些许委屈,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看去分外可爱。脉脉月光浅浅地洒落在她玉嫩的脸颊上,光影随着她的呼吸缓缓游离,仿佛在她的脸上笼下了一层清苍的微霜。
这是他生平头一次,如此认真地观察一个少女的睡颜温润如玉,皎皎如月,恍非人世所有。
戏弄之心顿起,他忽地将她拦腰抱起,足尖点地一跃随着一声惊愕的娇呼,禁凌雪双足已稳稳落在了屋顶上,旋即将怀中惊愕不定的少女放下。
胧好容易才站稳了身体,大口喘息了几下,继而抬眸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少年,雪白的双颊已不经意染上了两脉红晕。
“雪”她轻轻唤了他一声,垂袖而立,任由夜间微冷的风拂过自己轻薄的衣裳。
禁凌雪此刻已在屋脊上坐了下去,拍了拍身畔的屋瓦,示意胧也坐下。
再没有多余的言语,他们便这样并肩而坐,远望天际星河垂地。
这是多么熟悉的画面啊。胧的眼睛忽然莫名地湿润了,仰脸望着那无尽月色,在这座冰冷的神宫里,她第一次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
身边少年的衣袂被夜风吹起,轻轻拂过她的手背,宛如数千年前的无数个夜晚,那双手曾细致温柔地抚过她的脊背。
而那时,她不过是一只在树梢间振翅徘徊的小鸟。
“鸟儿啊,你为何会离开你的同类,飞来这片黄沙里呢”那个少年用手指轻轻梳理着她丰柔的羽毛,柔声问道。
彼时,她低垂下头,用脖子轻蹭着他的掌心,仿佛在向他索要更多的温暖。
那个身着白衣的少年祭司轻笑起来,眼底却是道不尽的悲凉,“我所想要的,终究是从不曾得到过。这世间苦乐,永远都是我独自一人担负、独自一人分享。若是你也觉得孤独,可愿意留下来陪我”
那只白羽小鸟似乎听懂了他的话语,在他手掌中轻轻点着头,薄薄的翅膀轻抚过他掌心的纹路,仿佛要给予些什么。
她不过是一只平凡的飞鸟,独自在沙漠里迷了路,恰遇上一株可供停歇的树,便在枝头歇息。
一觉醒来,却是被这掌心的温度吸引,振翅徘徊,不肯离去。
那些在风中传唱不息的、令世人肝肠寸断的故事,其最初的最初,或许,只是一个不经意的照面。
初怀,初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