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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已晚,贫道告辞回山了。”
“好,宗师慢行。”
岐晖起身,稽首一礼,飘然而出。
李渊独坐殿内,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来走出殿外,向北眺望,
红日西斜,天边暮霭沉沉,色作暗紫,看不到北地关山。
六月天气,太极宫内蝉声聒耳,令人心烦意乱,李渊怔怔眺望向北眺望良久,
喃喃低语:“迦陵,如果你还在这里,你会怎么做呢迦陵,迦陵,我心甚乱,
乱如丝麻。”
“大家,该用晚膳了。”张婕妤从内殿转出,低声提醒。
“哦,呵呵,好,用膳用膳。”李渊瞿然惊醒,张婕妤扶着他走入内殿,宫
女们川流不息,将晚膳送上,尹德妃跪坐在席旁,正在摆放餐具。
李渊扶着张婕妤坐下,却又出起神来,尹德妃道:“大家,用膳了。”李渊
一惊,仿佛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忽然转头对内侍道:“传旨,明日一早,命太
子、秦王、齐王与裴寂、萧瑀、陈叔达入宫议事。”内侍领命,“是。”尹德妃、
张婕妤闻言,喜道:“大家,你终于要下决断了么”她二人却与太子建成
交好,生恐秦王世民即位,对己不利。
李渊挥了挥手,十分疲倦:“明日你们自然知道了。”说罢端起酒杯,喝了
一口,张婕妤忙夹了一块鹿炙,送入李渊口中。
虚空,无边的漆黑,无数的人头,或生双角,或生三目,或长獠牙,或披红
发,密密匝匝,俱都瞪着眼睛,大张着嘴,随着条条素天金气向中央急聚拢来。
人头堆起来,堆起来,构成一个巨大的奇怪头颅,万万千千人面在这个头颅
上往外怒目而视,发出无声的呐喊。
幽蓝的雾气升起,那个巨大的头颅慢慢开始变形,变成一个苍黑色的狰狞牛
头,顶上长出了两支弯弯的、长长的利角。头颅上的无数面孔消失了,而千万只
眼睛向牛的额头上汇聚,汇聚成为六只血红的怪眼;六只怪眼诡异地上下移动,
牛高高昂起,张开大嘴,神情扭曲,似乎正在发出痛苦的嘶吼与咆哮。
牛头痛苦地颤抖着,挣扎着,它的脸忽而从中慢慢裂开了,裂开,裂开,裂
缝越来越大,中央飘出一缕清光,清光在裂开的牛头上方跳跃着,舞动着,旋转
着,慢慢成为一个人形,有四肢,有五官,双眼紧闭,霍然一下睁开,两道厉电
破空急射而来
承乾一声惊叫,霍地坐起身来,浑身大汗淋漓,他又做梦了,从懂事起就常
常做的梦,每次都一模一样,而他也每次也都会在这个场景惊醒。
“姆妈。”承乾摸到榻边的水杯,端起来一饮而尽,“姆妈。”他又叫了一
声。
没有人应声。
母亲平日总是守护在孩子们身边的,每次承乾惊醒,就会看见母亲温婉的目
光,于是他可以扑入母亲怀中,而母亲总是微笑着轻轻拍打着他的背安慰:“没
事,没事,姆妈在这里。”
母亲到哪里去了呢
承乾在府内穿梭着,寻找着,偌大的秦王府,今日竟似空无一人,母亲、父
亲、父亲的僚属,都不知去了哪里。院子里空空荡荡,只有知了的叫声响成一片。
院角的一处房子里忽然传出低沉的、急促的喘息声,是什么人
承乾蹑手蹑脚,走上前去,趴在门边,从门缝里向内张望。
啊,父亲承乾不由得低低叫了一声,屋内的两个人似乎都处在一种精神恍
惚的状态中,根本没有听到承乾的叫声。
承乾看见父亲李世民发髻散乱,浑身是血,身躯微微颤抖,将手伸在铜盆里,
一遍一遍地反复清洗着双手,盆里的水泛着艳红的光芒,血腥味透过门缝飘来。
母亲跪在一旁,一盆水洗过,又换一盆。
亲杀人了吗杀的是谁为什么我感到很紧张,气都喘不过来。
承乾向门里望去,见父亲终于洗完了手,母亲拿过白色的丝巾,将父亲的手
细细擦干,父亲举起自己的双手,久久的注视着,突然倒身扑在母亲的怀里,背
脊不住抽动,发出低低的呜咽声。母亲抱着父亲,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柔声安
慰:“二郎,没事了,没事了。”
承乾从未见过父亲这个样子,他觉得今天好古怪,是做梦还没醒么承乾不
敢再看,蹑手蹑足回到自己房内,重新躺下,心里觉得烦躁不安:不如去找承业
他们玩吧
他翻身起来,走到屋门前,院子里步声橐槖,他看见父亲已经脱下染血的铠
甲,换上了干净的紫袍,大踏步走出府门去了。
长孙无垢送李世民出门,回过身来,见承乾站在门前,呆了一呆,问道:
“沙竭罗,你醒啦
“嗯,姆妈,我要去找承业他们玩。”
长孙无垢脸色一变,随即镇定了心神:“沙竭罗,不要去了,承业他们都走
啦。”
“走了走到哪里去了为什么都没有跟我说”
长孙无垢不回答,只是重复道:“他们都走啦,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
再也不回来了。”
“为什么不,姆妈,我不管,我要去找他们回来。”承乾跑出屋门,奔向
院外。
“站住”长孙无垢忽然厉声喝道。
承乾一愣,立住了脚,母亲还从未如此疾言厉色呵斥过自己呢。
“沙竭罗,我来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你父亲就是太子了。”
“那么伯父呢伯父不是太子吗”承乾不解。
“你伯父不做太子了,他和你四叔,还有承业、承道、承德、承训、承明、
承义,承鸾、承奖、承裕、承度他们一起,都去了很远的地方,他们再也不能和
你一起玩了。”
承乾呆呆地站立着,他忽然明白了母亲话里的意思,他知道父亲刚才为什么
要一遍一遍地洗手,他开始放声大哭。
“不许哭你父亲现在是太子,你将来必定也是太子,要统理这万里江山,
不能像女子那样哭哭啼啼。”长孙无垢喝道。
承乾哭得更厉害了,长孙无垢站在那里看了他一会,终于不忍,走过来将他
抱入怀中,“好了,好了,沙竭罗,不要哭了,不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