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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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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小婢女们生性活泼天真,便如一般女孩子一般,将自己的小帘子内打扮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或者在帘子上绣上花,或者用制衣的下脚料缝个小布老虎摆在桌上,用破口不用的小瓶插上野花。有些小厮也爱装扮的,会主动帮婢女们做些活来换点小东西,有时歇得早,院子足够宽敞,婢女小厮们便凑作一堆,吃些甜酒直到深夜。

余锦年骨子里还是与时人不同,并不把自己当主子,因此园子里的下人们也都很自在,不必勾心斗角,这两个园子一到歇时更是热闹。

余旭实际上一穷二白,又欠了一身的赌债,没什么可收拾的,此时正是前头主子们用膳需要伺候的时辰,所以诸人都去忙了,只余旭一个在院子里瞎晃。他闲来无事,竟一张张帘子去掀,瞧瞧人家里头都是什么模样。

一个间隙回来取东西的小厮掀开自己的帘子,赫然瞧见余旭坐在自己桌前,摆弄他盒子里的东西,立刻炸了起来,高声叱问他“你在做什么”!

"叫什么叫什么,不就是看看吗?有什么大惊小怪。"余旭不慌不忙地放下手里的东西,“一堆破烂玩意,不就是个瓷哨鸟儿,又不值钱——哎呀!”只听叮啷一声,那小厮闻声去看,竟是他将自己的瓷鸟儿丢到了地上,瓷做的鸟尾巴登时摔做两截。

小厮又气又恼:“你做什么摔我的东西!”

余旭奇道:“什么叫我摔的,明明是它自己掉下去的。”他说着站起来,看了看这小厮的床铺,满意道,“我看你这位子不错,朝着太阳,换给我罢!”

“……滚,还当自己是主子呢?”小厮攘他出去,余旭不肯,两人挣扯起来,很快惊动了其他人。余旭不分青红皂白一通嚎叫,说他们合伙欺生。

小厮们与他扭打了一番,可心里不愿再拿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去叨扰主子,不想将事情闹大,最后还是将那床换给了他。两三个人边帮着那小厮挪东西边安慰他,余旭哼了一声,坐在桌前捋顺发丝,对着镜子挤眉弄眼,道:“谁稀罕住你们这种破地方。”

一人冷笑:“哟,您不稀罕,那您还想住哪儿?”

余旭想了想,眼梢飞挑道:“我瞧着那听月居不错。”

众人哄堂大笑,其中一个小厮动作夸张地掏了掏耳朵,故作惊讶地去问其他人:“哎我听错了没有,他方才说要去住哪?听月居?你们快瞧瞧外头,是不是天黑了啊,有人都做起梦来了!”

余旭听出他们在嘲笑自己,便猛地将手里梳子拍在桌上,腾一声站起来,指着他们气道:“你们且等着罢!我记得你们了,到时候全叫你们去睡柴房!”

诸人又是一阵发笑。

——

转天便是端午,街上已经很热闹了,金幽汀里也不乏节日气氛。端午是阳气正旺的日子,因此艾草也必须在午时阳气上升至顶端之前插好,否则是不吉利的,所以侍女们早早起来了,往各院门前插艾草,挂蒲剑,洒扫园中的鹅卵石小径,好不勤劳。

而园中最懒莫过于余锦年,他醒来时撩开罗帐,圆日已破开云层,透进窗缝来,洒下万丈金光。随着日头升高,园中艾香愈加浓郁,仿佛整座城都沐浴在一股清新的香气之中。他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摸到身旁是冷的,才发现季鸿早已起了。

清欢不知去了哪儿,也没人来伺候他梳洗,他便循着本能去找季鸿,直摸到花厅里,见对方和三两人影坐一块儿吃早茶。

季鸿回头看他睡眼惺忪,衣松襟宽地便摸来了,不由头疼一下,起身将他接了进来,拥到身前坐着,整理好衣裳,又吩咐小厮去打盆温水来给他擦脸。端午又有浴兰的习俗,便是说这日应用佩兰香草沐浴,小厮们都仔细,连洗手洗脸的水都泡上了兰草,是故擦在脸上有种淡淡的药草香气。

余锦年被他环在两腿之间,糊里糊涂地任季鸿用柔软的手巾给他擦脸,又端来淡盐水叫他漱口。他半眯着眼,被季鸿顺毛,因为太舒服了,口中含着的盐水也差点咽下去。

好容易收拾完,睁开眼发现对面坐的是另一个季鸿,他惊悚着彻底醒透,发现原来是穿着季鸿衣裳的闵雪飞,他这才恍惚想起来,这位闵二公子怕回家继续受罚,便谎称是在金幽汀吃醉了酒,将闵懋赶回去带话,他自己则直接歇在这了。

季鸿与他身形相似,闵雪飞自然只能穿季鸿的衣服。

余锦年隐隐地有些嫉妒。

闵雪飞咬着三余楼特制的油条,很是幽怨地看着他俩,也想这么抱着连枝试试,连枝个头虽比余锦年高一点,但身子很软,而且自从两人揭了那层窗纸,连枝一改往常,在他面前害羞得很,想来应该非常好抱……只是如今他与连枝一个宫内、一个宫外,称得上是咫尺天涯,这个念头只能想想而已。

余锦年趴在桌上,也不觉得坐在季鸿怀里有什么不好意思了,反而嘚瑟地问:“端午佳节,是不是想连大人了?哎呀,风水轮流转呀!”

闵雪飞一口油条卡在喉咙里,噎住了。

季鸿把他揽回怀里,惩罚似的捏了捏腰,在他耳旁叹道:“好了,不要再臊白雪飞了。”

闵雪飞忽然觉得,自己留宿金幽汀是个显而易见的错误。

季鸿道:“连枝的事,你要如何办?他到底是司宫台少监,我们能够体谅你,可朝野上下却如惊弓之鸟,只怕你我二人转投阉党阵营。我说这话虽然不合适,但也不能不说,你们……”

余锦年嫌季鸿讲话拐弯抹角,磨磨蹭蹭,接过话来一语中的道:“你们最好搞一下地下情。背地里随便你们如何卿卿我我,表面上还是要互相嫌弃,最好搞得好像老死不相往来一样。我觉得,以连大人的性子,是不是早就与你提过这事了。”

闵雪飞:“……你可真是什么都知道。”

自“思君如常”香囊之后,他与连枝传过两次书信,连枝已考虑过这事,只是闵雪飞觉得过意不去。怎该他在朝前宫外做两袖清风的大好人,骂名却全叫连枝去背?

季鸿道:“权宜之计罢了。或许如此才更便于他在宫中行走,若是真与我们站在一块,反而令他在司宫台上举步维艰。”

司宫台已尽是冯简爪牙,淤泥之中不容清莲,正是这个道理。

说了会话,日上三竿,余锦年便去三余楼里走了一趟,这几日由于过节,来来往往的商贩小担多了起来,出来采买的人也不少,三余楼正在街口,因此生意反而比寻常更红火了一些,也有不少回头客来楼里订端午粽。

余锦年早就写好了诸样粽子馅儿,交给下头的伙计,让他们辛苦辛苦,将粽子都包出来。每种口味的粽子用不同色的丝线捆绑,为了照顾天南海北的食客,什么红枣、蜜豆、玫瑰沙都是寻常口味,还有火腿、鲜肉、咸蛋黄的,更有什么也不加的白粽,或者只添白糖的糖粽……总之零零总总近十种馅儿,可算是一饕口福了。

只是眼下天热,冰鉴又是贵物,许多馅料的粽子不能隔夜,否则影响口感不说,若是吃坏了肚子才是得不偿失。因此楼里伙计们都是连夜将第二日要卖的粽子包出来,以保新鲜。

余锦年手快,很快包了一盆子角粽,竟没想到粽叶会不够用,他忙打发苏亭出去买,否则再晚些沿街串巷的担郎都回家过节,就买不到好粽叶了。苏亭闻言,赶紧背了个背篓,带上个小厮,一路小跑着分头去街上寻粽叶。

吩咐好了楼里的事,他随便吃了两口做午饭,便又马不停蹄回到金幽汀,带着一群女娘们做药囊,打长生丝,左右是闲不下来的。端午过节的重头戏是在下午,过了午时,达官贵族开宴酬宾,共享佳肴美酒,百姓们观竞渡、放纸鸢,用雄黄抹额以穰邪气,是各有各的玩法。

下午金幽汀开了宴,他们在花厅里吃酒,园里的下人们也放了假,皆可去厨房里领两对粽子,口味随喜好挑。

一个小厮揣着粽子回住处,正准备吆喝上三五好友一块儿斗牌,嚯地瞧见迎面走来个青衣少年,他忙低下头去退到路边,叫了声“小公子”,喊罢心觉不对,自家小主子在前头吃酒呢,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抬头一瞧,顿时恼道:“——余旭!你做什么学我们小公子的打扮?!”

“哪个学他了?”余旭理了理头发,“你小心着点,过了今晚,我就是你主子了!”

小厮白他一眼:“嗤,又白日做梦。”

没人理他,自然也没人管他去哪,众人皆欢天喜地地庆祝端午,却不知余旭胆子奇大,竟蹑手蹑脚趁人不注意,摸进了听月居。他躲在一处假山后头,远远望着花厅内几个贵公子们迎酒品茶,清欢与一旁操琴,欢声笑语,清铃阵阵。

余锦年身处其中,被众人簇拥着,被郦国公世子环护着,可真是衣香鬓影,好不快活!

余旭愤愤不平地抠下了假山上一块石头,弃之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便又转身,继续向院子深处摸索去。

季鸿往日不多饮酒,但今日是端午不提,且又多了闵雪飞这么个苦情寂寞人,为了陪他,少不得要多喝几杯,再则余锦年出于自己想多喝几盅的私心,也未加劝阻……于是这酒菜下肚,天刚擦黑,还未吃上余锦年亲手包来的粽子,他便喜闻乐见地生出了醉意,发起呆来。

自从信安县初见那一回吃醉,后来季鸿格外克制,再不敢贪杯,所以余锦年鲜少能有机会再欣赏季鸿的醉相,而闵雪飞更是没见过他喝醉的模样,一时间很是稀奇。几人逗着季鸿玩了会,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意思,直到把季鸿玩烦了,自个儿抿着嘴巴,转头坐到了旁边去,背对着他们谁也不搭理。

余锦年去哄,他很是受用,贴着少年吃他喂过来的蜜饯粽,往日不爱吃甜的人,今日竟难得将那甜粽一口不剩地吃下去了,末了舔舔嘴,示意余锦年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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