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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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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他竟不知这一切究竟为何,伤害他此生挚爱的女子,却是为了保护她,说来实在苍白可笑。

可他知道,自己从储秀宫踏出的那一刻,便已没有了回头路。

他必须得走下去,一个人走下去,哪怕她这一生都不再宽宥他。

几个时辰后,他握着她的手,清醒地刻意唤她,桑桑。

连烁感知得到钟离尔的心痛,与他自身一般无二。

他想,如此这般,她这样烈的性子,便能远离他,也好过终有一日让他再无法隐忍。

可他瞒不过乔太后,她是他的生母,她比任何人都能看透他,病榻之前乔翎那一番话,看似说给祁桑听,实则,句句是冲着他,冲着钟离尔而去。

他知道,乔翎很快便要对钟离家下手,他必须要快一些,再快一些,让江淇抽回自己的势力,也再做足些面上的功夫,瞒天过海。

为着那一日,他无时无刻不在铺垫。天鼎元年九月初四,祁岚去往边境,秋狩之时,祁桑终究露出了马脚。

当钟离尔与江淇推论出刺客并非刘赟的时候,连烁心中便已有了眉目。

祁桑族人恃宠而骄,被他枭首示众一事,既提点了祁桑不可轻举妄动,却也更让她明白,除了依附母族摆脱连烁,她已无路可走。是以借着秋狩的由头,这位看似荣宠无双的贵妃铤而走险,将宫中一二处境说与了祁家,联合祁兴邦策划了这场刺杀。

他不知道祁桑究竟将自己的话与祁家透露了多少,将钟离尔与江淇屏退,他缓步走近面无血色的祁桑,温柔却残忍地一笑,他问她,“朕没死,贵妃是不是很失望?”

祁桑还欲与他装傻充愣,他也随她,这次事败,祁家便落了个谋杀君王的弥天大罪的把柄,让他恰好捏在手里,亦可防着祁家人再起祸端。

彼时连烁朝祁桑粲然一笑,只留了句话道,“贵妃猜得对,朕是不舍得杀你。祁岚刚到辽东,朕正是用他的时候。用得好,你们祁家封官加爵一样都少不了,可有朝一日若是用得不好,届时咱们一并清算总账,岂不更省心?”

祁桑双手不住颤抖,瞧着他生生便落下泪来,连烁偏过头去轻出一口气,直起身子寒声道,“朕知道你心有不甘,朕又何尝不是?”

他想起从林中脱险回来,他的妻子站在万人之前痴望他的眼神,心口处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却仍撑着声音与贵妃道,“祁岚的确是个好人选,却不是朕唯一的选择。贵妃是个聪明人,你若肯依朕所言在宫中做好这个贵妃,不会有现在这样多的操劳。往后贵妃送出宫的信件物什,都交予近卫亲军代劳罢。”

他在这一天之内,寒了发妻的心,也夺了贵妃的权,可傍晚时分,钟离尔仍是站在他面前,为着维护他而不惜用那样冒失莽撞的方式。

他看着她,只知道他做的这一切,为了眼前的这个女子,无不值得。

这些年,因着对她的感情与愧悔,后宫的嫔妃,他从来少有宠幸,尤其是祁桑,他更是立誓从未碰过。

婉婕妤与谁苟且,他并不在意,他对其他的女子没有情感可言,可她却傻到为了这样一个嫔妃,将自己生生憋闷出心结。

一个女子,要有怎样强大温柔的爱意,才能为了爱人坦然抵挡生死心魔。

她的情感,从来都是这样螳臂当车的执拗,妄图为了爱而一手遮天,化身神佛。

他正是知道如此,才要瞒住她这样多年,至死也不敢与她吐露一二。

那些熬不下去的痛楚夜晚,他清楚,如果她知道他今天所做的一切,断断不会留他一个人。她会陪伴他,支持他,帮助他,哪怕万劫不复,哪怕要牺牲自己的一切。

可他不舍得。

作者有话要说:两更,还有一更~连烁视角。

第94章 此生惘

万寿节贵妃送的那副画作,他其实并未有多欣赏,旁人手笔,哪及得上她每年书上一个笔体的“寿”字心思玲珑。他将那幅画挂在御书房中显眼的位置,却不曾真正瞧过几眼,反倒是那些出自她手的祝愿,被他视作掌中珍宝,妥帖收藏。

连烁才是真正堪称隐忍的人,能够满怀一腔爱意抽身撤离,撤离团聚时分她温暖怀抱,漠对爱人深情凝睇的双眸。

可那一日去坤宁宫瞧病中的钟离尔,她如同前时一般与他说笑,笑他将她用锦被裹成了个粽子,他便恍然回到了旧时,他的小姑娘还与他爱说爱闹的时日。

旧时美好之所以刻骨铭心,是因如今不再有。旧梦乍然重温,凭谁也抵挡不住这份悸动欢喜。

他险些便要脱口而出,如果能重来一次,他依旧会如此选择。

为了保全她和她的家人,他可以忍受这所有的一切。

在离去的路上,途径御花园,他生生忍下将碎雪拂落枝头的心思,就如同一日日吞咽下对她的情感。

可他也会害怕,积雪消融便再无踪迹,如今的每一日,她与他愈发疏远,再过些时候,他们之间的夫妻之情,怕也有无可转圜的一日。

他想要留下些什么,那些缠绵于唇齿的,隐而不宣的秘密,他都写在这本书册里。

留待尘埃落定日,再没有任何人事能够威胁到她,天下如他们曾经所愿太平安宁之时,再由她亲启。

不论她是否相信,是否原谅,这是他十年岁月,赖以存活的全部祈望。

江淇缓慢却郑重地将书册再度递在她眼前,他想要握她的手,却被她一瞬躲闪。

他垂眸苦笑,他和连烁猜想的都没有错,知道真相的钟离尔,不会原谅他们任何一个人。

她的爱情,从来是透明赤诚的,这样的隐瞒和欺骗,不论出于什么,她在情感上都难以接受。

可他却仍轻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尔尔。我对你的感情,虽称不上绝对坦荡,可却也绝不是能遮掩的、低贱的。我在清楚这一切的情况下克制了许多年,可我做不到……若有对不起他的人,是我,不是你。”

她看着他,面容极冷,可眼神里是最后一丝祈盼,她一字一句地问他,“我爹娘的事,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对不对?”

江淇看着她,沉默半晌,艰难地颔首,补上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或者说,这件事,是我亲手去做的。”

霎时间,她眼里最后一丝光亮也倏然熄灭,如同燃彻一夜的烛火,天明时分不复存在。

天鼎二年,钟离郁文一门定罪发配出京的前五日,东厂灯火通明,一顶轿子畅行无阻,所到之处皆有番子下跪俯首。

彼时江淇落轿回到东厂,梁宗已带人叩首静候,江淇停步一瞬,梁宗便意会起身,只身跟着江淇进了院子。

甫将门阖上,却见江淇负手而立,面容是山雨欲来的镇静,梁宗小心着上前问道,“干爹,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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