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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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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英殿上只有陈冬储两只手握住又松开,激动颤抖。银子卷起的浪容易让人沉迷,陈冬储记得家训,陈家是玩银子的,不能被银子玩了。摄政王微微一偏脸,陈冬储两只眼睛放光地出列对曾芝龙一揖:“曾官人厉害,吾等自愧弗如。”

曾芝龙比了请:“再往下,便不归我管了。”

摄政王看何首辅:“开南大仓,如何?”

何首辅长叹:“还需核算。殿下,臣说句实话,银子……毕竟不能直接吃。”

陈冬储在外面清点银子,才知道在天津入库的竟然是自己哥。那倒是可以放心,他哥比他还锱铢必较。

就是……还是有点想他啊。

陈春耘在库中打个喷嚏,天津官员想起来:“陈官人,你们船员是不是没种痘。”

陈春耘一愣:“什么种痘?”

天津官员点头:“下午请痘医来,船员都种痘,陈官人也种上,不得天花。”

陈春耘震惊,自己不过出海数月,天花居然能防?

天津官员叹气:“你们赶巧了,正打仗呢。城郊西北的地方尸体垒得山高,山东兵还得从天津去辽东,外面兵荒马乱的。”

陈春耘确实听见仓库外面士兵整齐地奔跑,来来回回。世道不太平,趁着宗政鸢在天津赶紧把银子入库落锁上封,不然实在是胆战心惊。

“山东兵什么时候拔营?”

“说是奉命等什么人,等到就走,咱们快点吧。”

弗拉维尔救了宗政鸢一命,宗政鸢十分赏识他,决定战后向李奉恕举荐弗拉维尔。弗拉维尔背个火铳跪在地上,抱着奄奄一息的罗林。罗林腹部炸烂了,救不了了。小鹿大夫跪在另一边,垂着头。罗林颤抖着勉强睁开眼,痛得无法发声,嘴唇无力蠕动。弗拉维尔看出来,罗林在用母语轻轻地诉说。

“想回家……”

弗拉维尔面无表情,热泪盈眶。小鹿大夫第一次看到弗拉维尔流泪,难过得说不出话。人的血肉对于火器来说,不堪一击。

罗林终于停止漫长的折磨,合上眼睛陷入永恒的沉眠。弗拉维尔把他放平。其他葡萄牙教官亲吻胸前的十字架低声祈祷。弗拉维尔抬头看小鹿大夫:“他说,他想回家。”

小鹿大夫闭上眼,眼泪被长长的睫毛压得淌下来。

京营来人将携带半枚虎符,过永平府进入辽东,阻断金兵再次南下,并从陆上与复州相接应,等到城下,复州开城起义。宗政鸢一折研武堂驿报,用火折子燎了,京营的人便到了。

来的竟然是邬双樨和旭阳。

邬双樨和旭阳牵着马去见宗政鸢,半晌队伍后面才来军器局的马车。跟军器局接洽的是火器营教官队领队弗拉维尔,李在德一下马车,弗拉维尔敬礼:“您好。”

两个人对视,愣住。没想到对方是故人。那一回邬双樨和旭阳,主要是旭阳把弗拉维尔灌趴了,李在德去搜弗拉维尔身上的枪——那时还是夏天,热得蝉鸣声声,火烧的云霞像梦境——恍如隔世。

弗拉维尔笑了:“怎么没看见那两位年轻英俊的将军。”

李在德笑:“他们在前面。”

弗拉维尔拿起一把改装鸟铳,拔下枪膛,看到膛线。李在德面红耳赤,以为弗拉维尔知道自己灌他。弗拉维尔倒是想,如果大晏能批量生产过硬的火器,能不能卖一些给葡萄牙。

“战事总会过去的。”弗拉维尔装上火铳。

军器局随行的除了火器工匠,还有小广东,弗拉维尔看到他倒是有几分亲近,因为他能说葡萄牙语。弗拉维尔跟小广东打招呼,想起小广东跑到教官营跳舞。教小广东跳舞的罗林已经不在了。

“总会太平的。”弗拉维尔自言自语。

武英殿散朝,皇帝陛下留下曾芝龙,叫出曾森。曾森扑进曾芝龙怀里,嚎啕大哭。数月不见,曾森北京口音愈发标准,哭起来都字正腔圆。曾芝龙半蹲下,搂住他。皇帝陛下离开武英殿,交代富太监:“曾卿和他父亲许久未见,就在武英殿叙话,其他人不得打扰。”

曾芝龙抱着曾森把他拎到偏殿暖阁花炕上:“又重了。长个了。”

曾森抿着小嘴,眼泪哗哗淌,不停地抽泣。

曾芝龙摩挲曾森小小的背:“你这几个月,还好吧。”

曾森一边收不住地哭一边急急忙忙道:“我种痘了,和皇帝陛下一样,以后就不怕天花了。”

曾芝龙一扬眉毛:“嗯?”

曾森一抽一抽地着急说话,曾芝龙拍着他。不想这个大胖儿子是不可能的,曾芝龙就这一个孩子。海盗的孩子注定是浮萍,海浪涌到哪里,浮萍水草飘到哪里。曾芝龙该舍也很舍得,不狠他活不到今天。曾森进京是当人质的,倒是没想到李家宽和,这小子混成个小王爷。

“不错,哪里都能混,是我的种。”

曾森一抽一抽的,感觉自己亲爹是在表扬自己,于是很高兴。

皇帝陛下很羡慕曾森,曾森的父亲还活着。他回到南司房,抬头问富太监:“大伴,先帝什么样呀?”

皇帝陛下最近很惊恐地发现,自己好像在渐渐淡忘父亲的样子。不该这样,但是他就是留不住。

“看画像呀。先帝龙章凤姿,金声玉振,万中无一。”

皇帝陛下郁闷了,他不是要这些词。富太监心里一酸。陛下不敢去问太后,怕勾起太后伤心事。他低声道:“先帝还是皇子时,奴婢刚进宫。那么多皇子,先帝站在那里,就像天人。”

“那我六叔呢?”

“先帝经常抱着殿下。”

皇帝陛下更郁闷,他不记得先帝抱过自己,为什么六叔可以经常被先帝抱着?

“摄政王殿下现在不是经常抱您么。”

皇帝陛下一听,好像也对。他珍藏着六叔给他的那封信。自己出生,先帝给六叔写信,喜极而泣。皇帝陛下心里一动:“先帝爱哭吗?”

富太监半天才回答:“先帝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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