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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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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轲奋力向上游。他抱着汤贞,在夕阳下猛地浮出水面。

汤贞已是不省人事,他长发粘着后背,缠着周子轲的手,嘴角向下淌水,双眼闭着。

海滩上一圈人,亚星娱乐的工作人员,媒体记者,纪录片摄制组,电视台节目组,歌迷粉丝,慌乱中一拥而上。罗丞飞快跑过去,他第一个冲到了周子轲面前,先是低头看了面色苍白没有意识了的汤贞,又看周子轲。周子轲胸膛起伏,表情难看极了,一双眼睛被海水杀得血红,还紧盯着他抱着的这个人。罗丞结结巴巴,回头大声喊道:“救护车……救护车!”

岛上的救护团队早就接到歌迷打去的急救电话,驱车赶往海边。医生提了药箱,风风火火钻进人群。罗丞着急道:“子轲,子轲,医生来了,你先放手,你先把汤贞老师放下来——”

祁禄浑浑噩噩,在酒店走廊里低着头。他听到楼上楼下房门不断开合的声音,周围全是脚步声,在他身边飞快过去:“他们现在就在沙滩上,快去沙滩啊!”

等到祁禄跑到沙滩外时,千余围观的人群已经全退让开了,不少媒体记者举着摄影机。祁禄抬起头,感觉一阵风真正在他身边吹过去。他看到头顶飞起来的直升机,隔着一扇小窗,他看见了周子轲和医生的背影。

汤贞坐在一张病床上,刚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不知道这是哪里。周围站了些人,汤贞看他们,多是些陌生的护士。一个老人坐在他面前,汤贞辨认出这张面孔,是郭姐一再要他去看的那位曹医生。

曹医生用一种低沉舒缓的语调问汤贞,在海岛上发生了什么?

汤贞眼睛睁不大,他意识还不够清醒,只是被一股气力支撑着这么坐着。汤贞说,他在海边走的时候,腿在水里抽筋了。

曹医生说,然后呢。

我的腿抽筋了,我沉进水里。汤贞说。

没有想了结自己的生命吗。

没有。汤贞说。

哪怕只是下意识的想法,一点点也没有吗。

没有。汤贞再三强调。没有。

那为什么要往自己的口袋里放石头?

汤贞愣了。我没有。

“阿贞!”汤贞听到远处有人呼唤他。那声音像是郭姐。是了,是郭姐。郭姐抱住他,汤贞视线挪过去,他看不见曹医生了,只有郭姐在他面前,正以泪洗面。

“这里是哪里啊?”汤贞问她。

郭小莉摸着汤贞耳边散乱的长发,她声音颤抖,小声委婉地告诉他,在曹医生介绍的一家疗养院里。

汤贞抬起头,看周围一个个从没见过的护士。疗养院。汤贞在原地坐着,他整个人慢慢蜷缩了。接着他手,脚,肩膀,后背,控制不住似的颤抖起来。

郭小莉一下子怕了,她把汤贞紧紧搂住。她根本不敢提像“精神病人康复中心”这样的字眼,生怕再给汤贞多一点的刺激。这时她听到汤贞嘴里费力地挤出了几个字。

我错了,郭姐,我错了。

汤贞竭尽全力地说。

郭小莉眼泪簌簌掉下来:“没有人知道你住在这儿,阿贞,没有人知道。”

“郭姐也晓得你不喜欢这里,没事,没关系,不会太久的,阿贞。你好好养病,不要想太多,会好的,会好的,你要有信心,你会恢复健康,还有很多人,很多朋友,歌迷,影迷,都在外面等你——”

汤贞靠在郭小莉的肩膀上,听着女人在耳边泣不成声。他慢慢喘息着,直到身体开始逐渐冷却。

他没有机会了,没有了。

第75章 泡沫 17

周子轲站在康复中心的病房走廊上,瞧着走廊尽头一名护士,推着小车,挨间病房把病人们定时吃的药送进去。开始的时候一切总是温柔而平静,看起来就和普通医院病房没什么区别。然而就在她打开下一扇门的时候,门里的病人突然撞开她,跑进了走廊。周子轲身边跟了不少康复中心指派的安保人员,他们人多势众。病人一见他们当即吓得躲开几步,他畏畏缩缩站在两米之外,盯着周子轲和保安们,忽然咧开嘴痴痴笑了起来。

康复中心安排来见周子轲的护士长姓金,她在贵宾接待室里翻着汤贞的用药记录,对周子轲说:“那个病人拖拖拉拉治了很多年也治不好,家里人开始还很积极,后来没了耐心,也不管他了。不来看,也不愿意花钱给他看病,把人这么丢在我们院里。”

周子轲坐在她对面,手边放了一杯茶,也不碰。

金护士长戴上眼镜,手指划过那一张张记录,飞快阅读那些专业而复杂的药名。“汤贞啊,”她说着,声音里难以掩饰她的惊讶和叹息,“用药都有五年了。”

“这个记录,我只能尽量地帮你看,”金护士长抬头看周子轲,“毕竟不同的医生有不同的用药习惯,就看这个名单吧,”金护士长拿了支笔,划给周子轲看,“汤贞这五年里自己找过不下三十位大夫,有些海外的精神科专家,用的药我不太清楚。不过一般来讲,像汤贞这种不肯入院接受系统治疗的患者,大夫更换得最频繁的时候,往往也是他病情恶化得最严重,得不到有效控制的时候。”

“像是这段时期,”金护士长边说,边在用药记录上圈出一些时间,“四年前,汤贞在两个月内连续接触了七位医生,用药剂量都很大,说明那时候他已经病得很严重了。”

周子轲一声不吭听着。

金护士长说:“不过他还是比较幸运,从这个月份开始,往后两年药物剂量没有太大变化,这说明病情在当年还是控制住了。第一次改变发生在两年前,”金护士长前后翻了翻,说,“这位姓申的大夫,把他原来的药直接更换成了这种,这说明汤贞的状况在那年忽然出现了好转。”

“两年前?”周子轲问。

金护士长说:“而且从这本记录来看,这位申大夫医术奇高,在他负责的一年多时间里——他应该也是汤贞找过的所有大夫里接触时间最长的一个——汤贞的情况奇迹般地大幅好转。你看,这是去年八九月份他给汤贞用的药,已经逼近最低剂量。这说明汤贞当时状况已经非常好了,只要按时服药,应该是与常人无异。”

周子轲越听她说,表情越是茫然。

“但汤贞的病很快又复发了,”金护士长沿着那行记录往下看,“时间就在去年的十一月底。从突然更换的药物和剂量来看,这次复发来势汹汹,病情比起四年前还更加严重了,即使是这位申大夫也束手无策。汤贞在接下来几个月内又开始频繁地更换医生,应该是一直也没有找到有效的治疗方法,这次才送到我们院来。”

周子轲一双眼睛眨了眨。十一月底。

他的视线在这间接待室里,在金护士长面前,在这厚厚一摞汤贞的用药记录上,没有着落地游移。

“他为什么会复发。”

“原因具体也说不好。病人受了大的刺激,或是承受了什么自身难以承受的痛苦、压力,生活发生剧变,都会导致他的病情加重。你可以问问病人身边的人,那段时间在他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在周子轲的记忆里,那是一个深秋的周末,还不到冬天。因为汤贞在立冬送给他一顶绣了小飞机图案的棉帽,被他随手挂在衣帽架上,一直没有戴。汤贞那段时间每去他的住处过夜,总要在进门脱外套时看见那顶帽子。汤贞和他说:“今年的冬天来得真晚。”

所以尽管周子轲后面日子过得再浑浑噩噩,他也记得,那时候还不到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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