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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因为那个女人。”德川秀忠突然想起了阿玉的说法。

没有人比阿玉更了解光秀，也没有人比阿玉对光秀的怨怼更深。可是那个女人是谁呢德川秀忠并不了解，有这样一个左右光秀的女人存在。

光秀已经走出殿堂。听闻松平忠吉的恶讯，似乎是他来此的唯一目的。德川秀忠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远远的跟在光秀后面。

走过曲曲弯弯的庭院回廊，光秀似乎打算回到歌舞表演的现场。尽管那不是一场合时适的表演，找不到一个尽情纵乐的观众。

这时候，一支歌曲刚刚结束，舞女们纷纷从花道离场。可是随后又有一批舞女登场，她们裙子下摆卷起一波轻浪。舞台上面，鼓乐师们敲起太鼓，口中同时振振有声，那是一种传统的合舞拍子。

可是光秀没有面向舞台的方向。德川秀忠担心自己不能看清，又朝前面走了几步。在几根廊柱的缝隙中间，他捕捉到了光秀的眼神。

光秀的眼神是柔和而奇妙的。德川秀忠从来不熟悉那种眼神，因为光秀从来没有对人展示过。纵使他觉得自己也算是最亲近光秀的人之一，光秀却从来没有对他展现过如此柔性的一面。

在德川秀忠或者阿玉面前，光秀的眼神总是模拟一位称职的父亲。可是现在，光秀除去了华丽的外衣，不见了英雄的气度。在他眼睛里只剩下一种东西就是温柔，那是漩涡一般深沉的，无穷无底的温柔。顺着光秀的目光，德川秀忠急切追寻那道温柔眼波的源头。

但是当德川秀忠看清楚时，他惊傻了，整个人如胶粘似的不能动弹。

光秀面朝的前向，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孩称为女孩，是因为太年轻了。那女孩长相与阿江有几分相似，但是她穿着素白色的短裙，这种裙子是平民化的，侍女们也不屑穿着。但是一切其实只是花招，德川秀忠可以肯定，是她用以掩盖与众不同的神奇的花招。

毫无疑问，他见过那个女孩。名字好象叫做龙姬

如果杀死龙姬，能够挽回光秀的心，德川秀忠突然这样想到。自己应该拔出刀，自己会杀了她吗

龙之梦 第三百二十章 幕府会议

庆长十二年春季。对于德川家的每个人，包括德川秀忠来说，是最难度过的一个春天。

三月中，德川秀忠向全国派遣使者。在宣告德川家康病愈的同时，又秘密邀请德川家的友盟大名，要他们尽快赶来江户。四月，各地盟友进入江户，江户城中笼罩的乌云，让所有到访者感到前途难卜、忧心忡忡。

德川家康既已康复，各地大名涌进江户来干什么对于众多疑问的声音，德川幕府没有任何解释。江户变成了沉默的城堡，在世人的注目和敌人的监视之下，孤独屹立在远离京都的东国。

四月十五日，幕府召集的大名们基本到齐，气氛凝重的会议在此召开。会议的主持者是德川秀忠自不待言，参加会议的德川重臣、各地大名还有：

细川忠兴、上杉景胜、前田利长、吉川广家、大久保忠邻、本多正纯、稻叶正成，以下省略共计一十七人。稻叶正成不以小早川家臣，而以独立大名的身份前来大阪尚属首次。小早川家因为子嗣断绝而灭亡，领地被幕府收回，以后大部分转封给了稻叶正成。这位稻叶正成，因为我们知道了他的秘密，以后还是以明智秀满来称呼好了。

各地大名进入江户城本丸，惊奇地发现这里第一个变化，是壁画与屏风的重绘。德川家康喜欢的中国画全部被换下，现在挂上去的是西洋画和宗教画。其中一副巨大壁画最为抢眼，它以无边的大海为背景，孤岛上的灯塔为主题。那海水起伏生动，在巨大灯塔下泛着银色的光芒。本来孤独的岛屿，因为那座巨塔而有了生气。本来灰暗的殿堂，也因为这副画恢复了少许生气。

不过德川秀忠的声音，依然保留了忧郁的魅力。

“二哥秀康在几天以前去世了。他在死之前很安详，因为他和忠吉一样，是追随老爹去的”

德川秀忠的开场白，尾音激起波浪似的涟漪。

沸沸扬扬的传言都是真的，各位在场的人都想道，德川家康早在一月份就过世了。这是一个恐怖春季的开始，死亡的阴影在江户城上并未消散。三月份松平忠吉病亡，四月，死神又召去了结城秀康。

假如在此之前，还有人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那么现在，他们到了面对事实的时候。

“如果朝廷知道这件事，恐怕要收回征夷大将军的任命。”上杉景胜首先打破殿上的沉闷气氛。他的语气无动于衷，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上杉景胜和德川家康不和是人所共知的。这一次他出现在江户城中，很多人都觉得意外。德川秀忠很是尴尬，因为他找不到应对的语言。

“所以说，我们不能立即公布死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姓的响亮声音出现在大殿门口。这个声音，惹得所有人回头而望。

从门外走进来的女人大家都认识，不过大家都觉得意外。

那是明智玉，光秀得而复失的珠宝。

阿玉以阿福的身份进入江户城，这件事情虽办得神秘，却已经被天下的文人猜到了。一来，阿福在那年病故的消息掩得并不严实；二来，斋藤福乃是明智秀满的妻子，夫妻两人之恩爱早在文人笔下传为佳话。明智秀满怎舍得休了妻子，再遣她远道前来江户呢

再者，阿玉在前往江户城之前，于伏见城与德川家康会面时已经泄露身份。京都有许多名人见证，在那一天的酒会上面，阿玉向德川家康行礼时说道：“好久不见了，我的大人。”

其实这就是阿玉。她毫无虚掩，不忌怕谈论她和德川家康早已认识的事实。这样一位奇女子进入江户城中，有人会信她只是来照顾竹千代的吗

因此在德川秀忠主持的会议上面，必有阿玉的发言之席。各位大臣和大名渐渐有些明白，还有更聪明的人，几次向阿玉身后的入口张望。

“光秀没有来吗”明智秀满有些疑惑地问道。

“光秀说，这是德川家的事情，他不方便进来讨论。”阿玉这么回答，好象光秀就在门口似的。“光秀说，秀忠加上我不能将德川家治理好的话，那么，德川家就毁灭好了。”

原来，光秀说的是这个意思。德川秀忠脸上发红，他明白自己先前想的全错了。自己和阿玉两人，本来就该由他们肩挑德川家的重担。过分依赖光秀的话，他们永远不能真正独立。

阿玉接触到德川秀忠惭愧的眼神，她挑了挑自己的鼻子。

“上个月，按照德川大人的遗愿，我们已经将他安葬在骏府城外。”

阿玉一直把德川家康称为大人，这个称呼在他生前死后都没有变化。

“那里是他和濑名姬初识的地方。”人们相互望着，对视点头。

濑名姬就是筑山夫人，传说德川夫妇在骏府城外山盟海誓，不离不弃要偕手白老。可是到末了，德川家康还是杀了自己的妻子。安葬在骏府城的遗愿，算是对自己一生过失的忏悔吧。

“将来人们问德川大人的去向，只说他去骏府城修养就好了。”阿玉又道，“幕府的权力中心将要转移，以后秀忠也不去伏见城，他要在江户城继承德川大人的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