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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7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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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的坟。正在愣神之际,摸到了口袋里震个不停的电话。

肚子有点饿,早上没心思吃饭,只喝了碗大渣子。冬天本地人一般吃两顿,这个点儿回去没饭吃。走到小卖部,敲开窗板,要了两包饼干。灵光闪过,又买了一沓信纸,一根圆珠笔,一瓶浆糊。手套也不脱,就着窗台写起寻人启事来。一口气写了二十来张,怕浆糊冻上,飞快地拍上沿途泥墙木板和电线杆子。

回到孟大爷家,拿出一百块钱,请他帮忙雇辆马爬犁,走河面进林子给父母上坟。

听说干这个,老头挺爽快地答应了,还问要不要买纸钱。

方思慎摇头:“不了,万一着火呢。”

“也是。”老头点头往邻居家去。方思慎不再提找人的事,他无端放了心。看样子这出手大方的小伙子还得在自家待一天,不觉十分高兴。

隔壁男主人出十五才去打工,正好闲在家,立刻接下这桩生意。套好爬犁出发,快到政务府小楼,几个人正站路上东张西望。其中一个女人眼尖,认出方思慎:“就是他就是坐在后头那男的”方思慎也认出了这位管档案的办事员。刚下爬犁,中间领导模样的中年男子就迎上来:“您好您好请原谅我们的工作做得不到位,没能好好接待京里来的客人,抱歉,实在抱歉”

旁边另一人道:“所长,外边冷,请客人进办公室谈吧。”

“对对对,咱们进里边谈。”

赶爬犁的看这架势,连忙道:“你跟领导谈话去吧,我在对面铺子等会儿。”

于是方思慎就被不由分说拖进了灰白小楼。那姓曹的林管所副所长热情洋溢,与他亲切聊天。绕来绕去,方思慎渐渐领悟,对话始终围绕着自己身份以及与连富海的关系打转。他不由得想起孟大娘关于连富海蹲班房的猜测,莫非当真如此

因为阿赫拉太过偏远,属于中层干部降职发配和挂职锻炼的首选之地,故而领导变动频繁。方思慎坦白告知父亲是大改造中芒干道垦林的学生,连富海当年于自己家人有恩。那曹副所长并不熟悉这些事,然而听了他的话,神情间渐渐露出不经意的轻松姿态来。

方思慎想知道连富海的确切下落,曹副所长诚恳道:“连富海同志前几年买断工龄,办了内退,这事许多老同志都知道。之后林业系统机构改革,对这部分人员的档案进行了统一清理。我们这新来的小姑娘不清楚情况,所以才会产生误会。至于他脱离单位后去了哪里,这是公民的个人自由,我们可就真不知道了。”

话说到这,等于断了所有线索。方思慎只觉许多可疑之处,偏又问不出什么。

“我们所长跟镇长到市里开会去了,所里只剩了一辆吉普,司机常跑也里古涅,很稳当的,千万别嫌弃”

方思慎听出来竟是要派车送自己。他知道地方接待难免大惊小怪,可也搞不懂为何对一个无关的偶然来客如此隆重。诡异之感愈发鲜明,马上推辞道:“谢谢您,有劳费心。我想下午祭拜一下父母,明天回也里古涅,已经定好出租车,就不麻烦您了。”

“这样啊不知道你父母的坟在什么地方”

“在芒干道往上,河左岸桦树林里。这么久了,也不知还找不找得到,就是去附近看一眼,了个心愿。”

曹副所长正要说什么,手机响了。方思慎等他出去接完电话进来,立刻告辞。他倒没再啰嗦,彬彬有礼地送出办公室。

重新坐上爬犁,方思慎心中莫名忐忑。蓝天白雪上下混同,天地间呈现出一片苍凉的青灰色,仿佛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忧伤。

第〇六五章

刚出镇口,路边一个人叫道:“大力,借你家爬犁给叔使使,拉点柈子。”

“于叔,我这载着客呢”

“上哪顺便帮你跑一趟不完了。”

“不近,顺河道走,芒干道还得往上。你不用当班”

“河道我熟哇正好捡点儿柴。今儿头天上班,谁守到下黑都走了”

方思慎接收到老于头递过来的眼神,脑筋还没转明白,嘴里却福至心灵般道:“那就谢谢于叔了。”

赶爬犁的见这俩像是熟人,自己不用出力,白赚一百块,爽快地答应了。

老于头把式极好,鞭子轻抖,一声吆喝,马便自动往前跑。

“小伙子,叫啥名”

方思慎直觉他的出现是个重大转机,按捺住心头激动:“姓方,名字是方思慎。”想想,又补充道,“这是回京后改的名字,过去跟养父姓何,叫何致柔。养父的名字是何慎思,共和26年来芒干道垦林,大改造结束也没走,一直住在林场,直到48年去世。小时候,我们家跟连富海连叔是邻居”

老于头点点头,语气却有些不善:“年轻人做事就是拗,这么些年没音讯,各过各的日子不挺好非折腾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怎么的还贴什么寻人启事,我看你有钱烧的吧”

方思慎问:“您看见我贴的寻人启事了”他那启事上写的是,提供线索者,验证属实即酬谢五百元。

“都叫姓曹的派人撕了。”

方思慎一愣:“为什么”

“为什么,哼哼,自然是怕你真找着人。”

方思慎大喜:“您知道连叔在哪里”

爬犁已经上了河道,冰面平坦,马跑得飞快。他这一兴奋,说得有些急,立刻被风呛了嗓子,咳个不停。

等不再咳嗽,又候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老于头回话。

“于叔”

“别心急,到地头再说。”扔下这么硬邦邦一句,一路沉默到底。

爬犁在冰面上行进速度极快,个多小时后,岸边树林越来越密,渐渐深入芒干道内部。被冰雪裹覆的森林纯洁璀璨,真正当得上玉树琼枝。

方思慎想起冬季伐木时节河边热火朝天的景象。幼小的自己最喜欢在齐腰深的积雪里四肢并用,千辛万苦爬到山坡顶上,看大树顺坡滑倒,嗤啦嗤啦滑落冰面,带起一蓬蓬雪花飞雾,跟人工降雪似的,十分有趣。然后再想象自己也是一棵树,猛地跳下,一屁股出溜到河边,满身满脸都是白雪。

当年砍伐下来的树会用大爬犁拖到林场附近河岸,然后直接装车。如今两岸补种的树苗都已长成幼林,密密匝匝,再看不见供爬犁卡车出入的宽阔道路。

那些幼林看上去都差不多,幸亏地貌没有大变,第三个起伏的山头出现在视野中,方思慎一下绷直了脊背,身子向前倾斜。

就是那里,那片林子里,掩埋了蒋晓岚与何慎思的骨灰。

作为终身支边垦林的被改造对象,自当坚决贯彻殡葬新风尚。蒋晓岚、何慎思死后,不仅没有使用棺木,连墓碑也没立。挖个坑埋下骨灰坛,移植了几棵落叶松在上边,作为辨认记号。

“于叔,我妈妈和养父就埋在那里。”

“想去看看”

“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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