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獠牙全集精校版

作者:七品

作品相关

血与火中的獠牙

直到现在,我也没能如愿以偿的将自己融进这个略显浮躁的社会当中。每一次在大街上行走,我总会不由自主的仰起脸,在高楼大厦中寻找最佳狙击点;走进去之后,眼睛又开始搜寻定向爆破点,以及通风口;哪怕是下馆子喝酒吃肉,也会寻找一处背后有墙、侧面临窗的位置

这一切都源于我的记忆始终停留在赋予我新生的部队,那些在弹火中舞蹈的日子,历历在目

我当兵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混两年回来后安排一个正式工作,因此我绝对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好兵,除了刺头还是刺头。骂过班长,打过排长,撂翻过队长。等到这些事都在同年兵的仰慕崇拜下干完之后,就被一脚蹬进了犹如地狱般的反恐大队。

脸上带着十厘米长刀疤的队长跟我说:刺头,我要你,就是因为你敢揍队长。

后来我才知道,老老实实的叫好兵,嗷嗷直叫、天不怕地不怕的才是尖兵

到了这里我才知道自己仅仅只是一个刺头,人家都是角,都是不要命的角。一直以来我都始终想不通,每年队上的几个死亡名额对他们是不是真有那么大的吸引力,是不是拼死占了那么一个名额就光荣了,就永垂不朽了。

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在我退伍的时候,荣誉室的那面墙上已经挂了十九张笑的如同相亲一般的照片。

那是遗像,那是他们在部队唯一的一张照片,里面有我的战友,有我的兄弟,一起顶着弹头朝前争夺那几个死亡名额的生死兄弟

耿子死了,在我两耳嗡鸣、眯着眼睛将一颗颗子弹送进敌人身体内的时候死了。

那是一场边境伏击战,我们干死了整整十六个,当我站起来咧嘴开始笑的时候,耳边传来一片噪杂声,这才知道耿子中弹了。赶紧的跑到距离我十五米之外的伏击点,看到了右眼被弹头洞穿的耿子。

映在我眼前的是耿子一片鲜血碎肉、黑洞洞的右眼,弹头通过右眼射进了他的脑子,早已没有任何生息。

我哭了,抱着耿子的尸体嚎啕大哭起来。这是我在大队唯一一个同部队出来的同年兵,我们曾在一起龇牙咧嘴的摔跤;曾在一起偷过后勤基地的兔子烤着吃;曾在一起光着膀子站在雪地里搓澡

耿子的右手死死攥住胸口,那里有他最为珍贵的东西:他陕北老家对象的照片。

这是违纪的,是我帮他打的掩护,因为我知道只要这张照片在耿子身上,他才会更加安心的去战斗。

我从耿子的作战服里翻出这张照片,用力掰开他逐渐僵硬的手掌,将照片塞进去,再握紧他的手掌,好让他能够永远攥住这份已经属于他一辈子的爱情。

不知道那个姑娘有没有收到耿子用了小半年才做出来的子弹项链,不知道那个姑娘得知耿子死讯的时候该是什么样。

我只知道她的耿子为了祖国战死了,他们的爱情昙花一现,凄迷到令人心碎的心醉。

为国,为民

四个字,慢慢的变成我们终生的信仰。为了这个信仰,我们什么都可以舍弃,什么都可以放下。

当别人叫上一桌好酒好菜大快朵颐的时候,我跟我的兄弟在沙漠深处用抱着压缩饼干活着口水下咽;当别人合家团圆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我跟我的兄弟排着队的给家里打电话,接通之后听到的就是母亲思念心疼的哭泣声;冬天里当别人窝在暖暖的小窝里的时候,我跟我的兄弟抱着军犬,享受犬毛的温暖跟狗说着心里话;当别人用轻蔑的眼神看着我们、误会我们的时候,我跟我的兄弟相视一笑,默默走开

这就是我们的信仰:守护生我养我的祖国,让绝大多数人享受安逸的生活。

这不是伟大,也不是情操,更不是责任,这只是我们对祖国该尽的义务。哪怕是如今的我早已离开我热爱的部队,只要祖国和人民需要我,我依旧还会拔出军刺,刺头一般的冲在第一个,把属于我的死亡名额抢回来。

所谓爱情,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是个奢侈品,我们不知道能否带给姑娘幸福,所以我们不敢要。耿子无疑是我们当中最幸运的一个,他是带着爱情永久沉睡的,更多的兄弟根本来不及尝试就匆匆离去

耿子不是第一个牺牲的,也不是最后一个牺牲的。总之自打失去这个兄弟以后,我就不再以刺头形象出现了,开始变的有些沉默,甚至说阴冷。

后来我成了老队员,也成了班长,也带领了突击队,我在用自己的行动教会新队员在这个部队里究竟该成为怎样的兵。

我的军功章一天比一天多了,我把它们送给了牧区的顽童,摸着他们的脑袋看着他们愉快的把玩。对我来说,军功章的意义不大,我所得到的肯定不是军功章就可以涵盖的。

第十九张照片是我的排长,一个学院里走出来的高材生。他在战斗中被穿甲弹贯穿心脏,据医生说,他的心脏被精心磨过的弹头打的粉碎。

排长的父母来了,他的父亲是一个满脸坚毅的老人。老人的眼睛里盛满了悲痛,可那腰杆却像是苍松一样挺得直直的,用手搂着排长的母亲,轻轻安慰着。

排长的父亲只待了半天的时间,看着儿子的葬礼按照遗愿进行完毕,瞧着烈士陵园里儿子的墓碑上只留下“战刀”两个充满肃杀的大字。

当大队长问到这个老人有什么要求的时候,老人摇摇头,自始自终没有说话,直到最后临上火车的时候才握住大队长的手说了那么一句让人心碎的话。

“大队长,实在不好意思,我的儿子给部队添麻烦了。”

听到这句话之后,我们一帮兵蛋子全都放声嚎哭起来:儿子战死了,部队给操办后事,这、这算麻烦吗

向来归天跪地跪父母的我们扑通一声给排长的父母跪下了,将他们认成了自己又一个父母。

从头到尾都没有流泪的老人哭出了声音,那声音悲痛欲绝又充满着欣慰。他的嘴唇打着哆嗦,想说些什么,却自始至终没有说出一些什么。

忽然间,双眼满是泪水的老人松开了老伴的搀扶,身体依旧笔挺的站立着,朝着我们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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