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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486(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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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言,重在贵己为我,是以个人利为先,由个人利而汇天下利,如此天下利自固。而你墨家开口闭口天下大同,跟腐儒一流,根骨不着,非但利不了天下,反要害了天下。”

“天人三伦里的第一伦,说人人皆一,这就是我墨社的兼爱由兼爱至尚同,这可是必然之论。天下大同不仅是凡人所愿,也是上天之势此势就是天下大利,个人之利,是受这一桩利托起的。天人三伦里的第三伦,人人自利而不相害,说的不就是这个道理”

“你们墨社就拿天人三伦的头尾说事第二条呢上天许人自利,这利是着落在个人身上,而不是你们嘴里所谓的上天之利上天利在何处,谁人能评判就靠你们嘴巴一张官家都只说他代天审裁,没说他代天谋此大利”

“那你们利社就掐头去尾,只取中间人心与利是什么关系就一句老话:不患寡而患不均上天是许人自利,可人不以自身审度是不是利足,而是与他人去比较。不尚同,人心总是要不平,人心不平,天下利从何来”

沈在宽在一边听得既是怒火中烧,又是暗自嗤笑。恼怒的是,这帮读书人,一方杨朱、一方墨翟,满口言的都是利。嗤笑的是,南蛮的天人三伦,自生矛盾,竟然无法一统学思。

“人心不平,是只言利而不言义”

沈在宽虽是囚犯,待遇却很宽松,只有两个便衣法警押着他,只要在学院里,行动言论都自由。此时大堂里人色混杂,以为他也是学院的人,都没怎么注意。

听得这话,有人就问:“有何新论”

沈在宽一副教诲学子的模样,正气凛然地道:“君子言于义,小人言于利既是小人,自然人心不平。杨朱墨翟之流无君无父,其言早泯,尔等还从土中挖出来,以此腐言论天下,着实可笑”

大堂里沉默了好一阵,沈在宽将众人惊讶模样当作被正气正言所摄,昂首拈须,淡淡笑着。

“哪里来的腐儒”

“踢馆啊,这是踢馆么”

“这破烂招式,连蒙学童子都哄不住了,踢馆我看是在发羊癫”

“道学先生,还是好好教你的立身之学,别来掺和政论了。”

原本辩得脸红脖子粗的利墨两社,此刻却携手对外,一顿洗刷,沈在宽拈着胡须的手也抖了起来。

孺子不可教也不,小人不可养也

沈在宽额头爆着青筋,正在心中咒骂,有年轻人温和地道:“兄台刚从北面来义利之辨已是常论,大家所言之利,是义利一体,兄台该多读点书”

听口音也是江南人,沈在宽心怀稍慰,避开那些战意昂扬的利墨之徒,跟这个叫吴敬梓的人聊了起来。

“国中并未禁儒,而是不再让理儒之学涉及国政。所以眼下治政学思,都落在了杨朱和墨翟之说上。这几年来,国中兴绝学,从各地找到了不少古时书籍,其中杨朱和墨家著述也不少,大家攀着这两条脉络,跟眼下时局映照,又有了诸多新论。”

“天主道天主道只有上天自在,天人三伦,唯真唯实等总纲,由得各派舒发,才有刚才那般争论。再过些时日,西学著述面世,怕还有更多派别来舒发争鸣。”

“小弟自己怎么想这个小弟是觉得利墨都不足以一统学思,但理学更不足以应时局之变。小弟倒是觉得,就有个天主道为总纲即可,何必非要一个一统天下的独学。”

“百家争鸣嘛,谁能得人心,顺时局,谁就能及于朝堂。但时局也是变的,若是不再顺时局,也阻了人心,就换另外一家,只要总纲不变就好,如此百家都能相安。”

听得吴敬梓一番话,沈在宽怒意已贯肚肠,沉声道:“还要引西夷之论这一国还是华夏么到底这一国,要陷我华夏于何等境地”

吴敬梓笑道:“华夏难道只是理学的华夏杨朱、墨翟、庄老,难道不也是华夏兄台也该明白,孔孟之儒,由古至今已改得太多,孔圣若是复生,怕还要质问理学之士,你们是要把华夏陷于何等境地。”

沈在宽无言,这不仅是理儒为皮,法家为根的官儒,也是理儒这张皮面上的读书人难以面对的问题。

“至于华夏要何处去,敬梓觉得,我华夏衣冠、文字语言,历史传承皆在,这是根底,而前路自当是万民安乐,一国强盛,傲立寰宇,恩威泽被四海”

吴敬梓这套话式的回答,自不可能动摇沈在宽,但一项标准却从他心底里蹦了出来。

“南蛮之地,连年兵灾,穷兵黩武。官吏数倍于前朝,工商横行乡野。以六省之地,就得三千万国入。万民不仅不可能安乐,多半还民怨沸腾。我就要去民人家里看看,只要两眼亲见民人贫苦,任这朝廷出鲸样,也再难动我半分心防”

沈在宽明白这个朝廷是从心理上压倒他,这是一桩战争,他绝不愿认输。

南北学思已离得太远,没了辩论沟通的基础,沈在宽找到了这么一个新战场,一切以事实说话

沈在宽之前在湖南永兴呆过,英华在湖南的治政还未深入乡村,地方变化不大,不好用作对比,可广东跟江南比比,就能一较高下。他生在江南,见得了江南的富庶,还依稀知道明时江南盛况,绝不信英华这七八年就将广东治得比江南还好。

“终究不是油盐不进的愚昧之人,也懂得去找对比,好,随便他去”

李方膺应了沈在宽的要求,在他看来,沈在宽已是瓮中之鳖。

这是人间,不是天国,肯定有富有贫,沈在宽本心更多不是去比较,而是打着灯笼找灯笼,只要见着有贫苦之家,有民人呼号,他心中就能安定,就能自认胜利。

因此他能不被黄埔和广州街头那喧嚣盛景摄住,反而将街头差人驱赶占马道小贩的事当作官府以强凌弱的酷厉之政。能无视那人潮如海的热闹,反而将街边偶尔出现的乞丐当作国有流民的困苦。能抵御东莞满街头那嗡嗡不绝的铁木脆响声,就觉此繁闹之地,人心再难安宁。

一直到了东莞乡下,极目望去,不是鱼塘就是蔗田,他更当作是一国无粮,就此不稳的亡国之兆。

直到他在村子里撞上一村人集会,自觉已彻底胜利的心理才悄然有了松动。

“罗二狗,得六十八颗豆子,结果出来了,咱们罗村就选二狗为乡公局的局董。”

“不是二狗还能是谁没他带着跟糖业公司周旋,咱们的蔗价还提不起来。”

“没错,二狗补学快结业了,出来可就是个秀才村里的事,他代着大家说话,大家都信”

“怎么还叫二狗呢赶紧取个好名字”

“东莞有两个东院院事的名额,咱们也试一把,把二狗推进朝廷去”

村人在用豆子推选局董,之前沈在宽也听说过公局,但永兴是偏僻小县,还没施行,此刻见到,沈在宽感觉很是新鲜。

看起来这是个大族的村子,可为什么不是族长话事,反而要投豆推选呢

“局董是代表咱们跟其他村争利,又跟其他村一道,为咱们一乡在县里争利的。老头我没大见识,脑子不好用,口舌功夫也差,当然得让有本事的年轻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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