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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256(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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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壮大。经理人阶层的壮大,不仅会推动知识的普及,平衡传统读书人对社会的影响力,也能培养政府所需的实用人才。

总而言之,工商要大发展,就不能靠以前那种家业传承的模式。

这虽然有悖于传统,可就李肆所知,合伙经营的历史在华夏已经很悠久了,像是“掌柜”这一类的职业经理人,也已经有成为单独一个阶层的雏形。公司不过是再往前走了一步,把以前一些潜规则丢在明处而已。像是他的青田公司、佛山钢铁、东莞机械,都是公司,没见有入股东家出声抱怨啊。

“老爷子说,咱们商人分几种”

彭先仲娓娓道来,商人分官商、闲商和本商几类。这很好理解,凡是上面官府关系断掉就垮台的生意,那都是官商。凡是手头有闲钱,什么生意赚钱就做什么,也没办法做深,这就是闲商,比如放利钱的,凑份子的,开矿的,倒腾热销商货的。而本商是以业为根,大部分都是作坊主,还有些是多年作出的老生意,有了极固定的商路。

官商不说,闲商对公司什么的也无所谓,因为他们的着眼点就在银子上面,只要能赚银子就好。可本商就极忌讳这公司,他们虽然也是赚了钱就买田,但那田却只是养老,家底都在这生意上。

“把他们比作农人,这生意就是他们的田,要让农人把田拼在一起,一同核算收成,就像他们可很难接受。”

彭先仲话里晃过一件旧事,那就是李肆成立青田公司后,在李庄推行农社,结果遭了挫折,李肆这几年来有不少烂事摆不上台面,这也是其中一桩。

“也没说一定要他们跟外人凑份子啊,新政里就留了后门,让他们可以一家人共资。”

这一点李肆也有所预料,为顺利过渡,他早就留了操作空间,以商人之精明,不会不知道利用这一点。

“天王,一家人分资,可比跟外人凑份子更麻烦”

彭先仲小心翼翼地说着,见李肆还没怎么明白,他嗯咳一声,拿自己举了例。

“我家老爷子的产业,若是要组公司,恐怕要吵个十年才能吵出结果。老爷子本是要我父亲继任家主,可几个叔伯却不乐意,这番纷争,该如何落到公司上”

他这一说,李肆抽了口凉气,他明白了

这公司一事,深入内里,实际已经触及到了宗法,涉及到了华夏历来都很头疼的财产继承权问题

一时间,似乎有一道洪流涌入他的脑海,他发现自己遗漏了太多问题。

“天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彭先仲犹豫地说着,李肆压住自己纷乱的心绪,看向这个已经跟随了自己四年多,在工商一事上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部下。

“方济,我背上早没有那女施主了,你怎么还背着有话直说。”

李肆唤着彭先仲的字,随口开着玩笑,彭先仲眼角微微一红,眉宇间一直凝着的隐约愁丝悄然散开。李肆在说什么,他当然明白。去年湖南商人于颂跟江西商人合谋,要解决李肆,还提过扶持彭先仲上位。虽然他本人后来才知情,但李肆遇刺,险些送命,跟他没向于汉翼及时通报商人异动多少有些关系。

李肆一直没责怪他,毕竟当时事业草创,事情都没定制,但彭先仲自己心中却有了阴影,行事总有些缩手缩脚。举旗立国后,也都一直埋在工商之事上,光彩渐渐被刘兴纯、顾希夷等人盖过。

现在见到李肆,心态也从早日的伙伴转到纯粹的部下,李肆的盐政变革,乃至工商推动,在他看来有很大问题,但有这层心思在,总是不敢再如之前那般畅言。

得了李肆的劝慰,彭先仲心结稍解,整理思绪之后,一句话如一闷棍,径直敲在李肆头上。

“方济只觉,天王有些急于求成,还忘了工商之人,也该如农人一般相待。”

李肆楞了好一刻,恼意在胸口里转着,有那么一刻,还在想这家伙终究是脱不了商人本性,顺竿子往上爬地也想拦阻工商变革。

“天王变革府县民政,动静虽大,却都是谋划妥当,步步而进,特别注意民人、乡绅和官府之间三者相济相成。可到变革工商之策时,却没注意到,广东一省工商,多是本商,以工商为家业,这就是他们的田地。天王为农人摊丁入亩,永不加赋,可对工商之民,却是要并其家业,迫其分产,施以重赋,粤商总会不止是为盐商抱不平,也是在为自己抱不平”

彭先仲豁出来了,刺得李肆眉头紧锁,呼吸也开始浑浊。

“可我们工商署却都明白,天王的谋划是为后世万代而计,方济不才,自天王举旗后,就一直在思索天王对这一国工商的期许,现在天王在盐政之事上的变革,让方济想到了四五年前,跟天王说起过老爷子的期望”

江海一帆尽李肆也记起来了,此刻他已经按下了怒气,知道自己想错了,就静静听彭先仲继续说。

“方济认真研习过天主道,就工商一事,深知为国之政,就得扬其利,绝其害。如今天王一面不让工商再不受束缚,这是扬其利,促之繁茂。一面迫工商聚合,这是林中探木,为的是绝其害。但此间利害,天王是看得透,我们工商署管治之人也大略能明,工商之民却并不清楚。”

彭先仲这些话想必已经揣了好一阵子,越说越有力。

“方才方济说到并其家业、迫其分产、施以重赋,这不是方济之言,而是大多数商人向方济的抱怨之言,家中老爷子话里也是这个意思。即便以利诱之,以新朝之力迫之,却还是很难消解此结”

听到这,李肆已经完全清醒了,他深深叹口气,明白自己也犯了一个大毛病,这也是上位者经常爱犯的毛病,他虽然没有将盐政乃至工商变革当作一张白纸来勾画,以为靠一份政令就能解决问题,但也还是低估了自己这变革所涉及的深度。

壮大经理人阶层,这是个美好愿望,可面对的本地商人里,有相当一部分商人是以商为田的,维系他们家业的基础是宗法,将他们并为公司结构,就要面临两大难题。一是将暧昧难明,权威做主的宗法跟权责明确,划分清晰的资本结构对接。二是经理人阶层与这些“本商”的互动,往往还是将经理人融入到宗法体系中,比如联姻、招赘,否则这些本商无法信任经理人。

“那你是反对这变革之策”

李肆这么问道,他确实犯了错,但却是急躁冒进之错,而不是方向之错,现在想看看彭先仲有没有更多的料,如果也只是反对而没有建言,那他就要失望了。

“方济只是觉得,要让工商之民明白天王之策的利处,还需要在另一些事情上下功夫。就如这公司,分割之后,份子该如何承继,是否可以买卖转让,又需要依循什么规矩,将这一套规则完全料理清楚,放在明处,工商之民才能从中比较,进而衡量利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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