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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226(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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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的参军一职。

只是他当刀笔吏二十多年,开口闭口“朝廷”,实在难改,张汉皖也习惯了,不以为忤,虚心请教起来。

“可怜窈窕三罗敷,肌如冰雪颜如荼。再拜乞充军庖厨,解妆请代姑与夫。”

“妾尚年少甘且脆,姑与夫老肉不如,请君先割妾膏腴,味香不负君刀俎。

“食之若厌饶,愿还妾头颅,姑老夫无子,妾命敢踟蹰。”

杨俊礼却开口念起诗来,张汉皖初听还没什么,越听越觉心冷,听到后来,已是浑身发颤,一时想到的是李肆跟他们讲过的“菜人”之事,而那是五胡乱华的往事了。

杨俊礼长叹道:“这是屈翁山先生在广东新语里所发之慨叹,说的就是六十多年前,眼前这座城里的惨事。”

不仅张汉皖两眼圆瞪,他身边的侍卫都忘了职责,不约而同地指向这座小城,“就在这里”

周围的将兵也都聚了过来,有人道:“若是如张巡那般,为抗清兵而舍命就镬,倒也死得既孝又烈”

杨俊礼呵呵轻笑,苦涩地笑,“新会确实为此事而出了四孝烈之名,敌军围城,粮尽多日,不得已屠人以食,掣签而选,有妻代夫者,有女代父者”

他摇头道:“可惜,攻城者非清兵,而是晋王李定国。守城者也未有满人,而是本城将兵。晋王东征,就折于这新会城下,这新会人,可真是一城节烈”

张汉皖和众人都呆住了,这段历史他们可不知道,他们总觉得,除开文武官员,一般汉人,只有为抗清而殉死的,可这新会人,居然为守清而徇死

郑永的声音响起:“这事我知道一些,他们也是被之前广州屠城给吓住了,怕降了晋王后,清兵再打来,要将新会也屠了。民人不仅甘愿就戮而食,还帮着守军阻挠晋王攻城。晋王心地仁厚,又以救民于水火为旗号,不愿对新会人下狠手,这才招致他东征大败。”

沉默了好一阵,张汉皖呸地一口痰吐在地上。

“现在是把我们也当晋王来摆布了知我们是仁厚之军,就直接拿妇孺挡在城前,满城男人的骨头去哪里了”

杨俊礼哀叹点头:“晋王东征复汉,自然是没错,可新会人为保一城之民,拼死抵抗,不惜食人,似乎也没错。要怪,就怪平南王镇南王,怪他们身后的满清吧。”

郑威双目喷火:“怎么没错他们就是天王所说的汉奸不仅为惜命而站在鞑子一边,还吃妇孺求活命,公私两罪都犯下了”

张汉皖也咬牙道:“我看什么四孝烈,根本就是他们编出来粉饰颜面的”

杨俊礼看了看这两人,心道天王教出的人果然看事看得透,当年新会一战里,还有所谓的烈女,是在家时被兵丁奸y而死的,由此可见当时城里之乱。那些为夫为父代死的女子,她们也是不得不死,给她们编些故事,吃人者和被吃的,似乎都有了光彩,这不就是那些犬儒最擅长干的事么

依稀的哭声传来,那是城墙下的妇孺正一边挖沟,一边为自己的命运哀泣,她们得在这城墙根下打棚子“坚守”。城墙上的将兵壮丁们也都忐忑不安,但他们都还是一丝信心,这李天王举旗要复华夏,那该是跟六十多年前的李定国一样,不好对自己要解救的民众下手吧。

“传令”

张汉皖脸颊涨红,再忍不住,就要下令开炮,杨俊礼和郑永都紧张地盯着他,说实话,他们内心深处也觉这一城之人无耻,还不如径直开炮,来个痛快。可一来妇孺何罪,二来他们担不起屠城这个罪责,连李肆也担不起,肯定要拿发令的人开刀。

“急报天王,求赐方略”

最后张汉皖却艰辛地吐出了这么一句,他的西路军连家门口都没出,就被新会人堵住,北面贾昊和东面吴崖两个大哥还不知要怎么笑话自己。

可他却不得不去求李肆拿个主意,他真作不了主,他们是为复华夏而战,怎么也难对妇孺开炮。

李肆已亲率鹰扬军东进,三天后,信没到,另一个人到了。这人大家都认得,袁铁板袁应纲,以前在英德说书为业,后来被招进青田公司,再后来居然成了范晋的部下,军中不少俗语歌谣,都是他的手笔,现在顶着左校尉的军衔掌管军礼监,什么鼓手号手和军中写传单的文书都归他管。

“天王是让我来骂人的”

袁应纲挺胸叠肚,趾高气扬,估计是正在酝酿情绪,也难说他确实就是这么得意,张汉皖、杨俊礼和郑永三个西路军首脑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笔来纸来人来号鼓钹铙也都给本校尉聚起来听闻房参军在东面以一身官服连收几县,我袁应纲袁铁板,如今就要靠一张嘴皮,将这新会踏于足舌下”

袁应纲一发话,新会这个战场就成了他的讲台。

第一波攻势是无数张传单,将广东四孝烈的事用俗语重写,用飞天炮射到城里。新会人虽然知道六十多年前的旧事,也是靠着这些记忆,才又用出了现在这一招。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吃人的细节却没多少人记得。原因很简单,吃人者的后人和被吃人的家眷都还相处一县,吃人的人总是不愿把这当光彩事说给子孙,被吃之人的家眷也不愿提起这往事,毕竟跟吃人者的后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渐渐这事也就淡漠了。

可随着装满传单的开花弹在城里摔裂,一张张传单飘洒而出,过往旧事赫然纸上,应了过往记忆的零星边角,新会人也都出了一声冷汗。

羞耻心自然人人都有,但却被另一层恐惧之心重重压住,新会人都在想,莫不成自己也要面临祖辈同样的境遇

新会县衙大堂,乡绅士宦群聚,却是笑语欢声,显出一分怪诞的亢奋。

“我新新会会,孝孝烈之名贼人都都知,就更不不能辱了祖辈这名声”

一个牙都掉光了的老头颤颤巍巍嘶喊着。

“一城百姓,全是忠烈雷父母可得一一记好了我们的名字”

“小人的偏房侍婢都在城外了,父母老爷安心吧贼人若是对妇孺下手,老天爷绝不饶他们”

“小人本想也去城外,可女儿非要学那孝烈,以身相待,也只好含泪成全,唉”

“妻女可舍,钱财也可舍就为这节烈之名,咱们也都得榨出每一两银子”

其他人都闹哄哄地应合出声,而他们言语之间,都汇向端作上首的一个年轻官老爷。

“好好好诸位忠义之心,雷某感怀五铭只要我新会在贼潮下顶住,朝廷会记得诸位,皇上会记得诸位只是那些妇孺”

新会县知县雷襄被这气氛给感染得流泪了,他这个进士出身的正途官,刚刚被吏部分发到广东,书卷之气还未脱尽,此时只觉浑身都在燃烧,自己正与新会一县,人县合一,以他的性命,以一县人的性命,践行着三纲五常的大道。

“若是皇上能知我新会的忠义,怕是也会流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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