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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8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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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没错。没人会指责你心狠,只会叹息她命不好,没人会嘲笑她轻贱性命,只会赞扬她贞烈。”

李肆艰辛地开口:“这这不对”

当然不对,他可不要这样的世界

段宏时长叹一声:“之前为师说的那句话,看来你是还没完全明白啊。”

他坐到了李肆的身边,也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空。

“代价要跟朝廷,跟道统相抗,就得付出代价,你准备好了吗”

熟悉的问题,晃动了李肆那滞重的心绪,他呼出一口闷气,诚恳地点头:“我错了,老师,我以为自己准备好了。”

他以为自己面对的危险只是刀枪,代价只是自己的脑袋,延伸而出,敌人只来自身外,却没仔细去想过,更大的危险是在所有人心中。

李肆也不是没想过心中贼,不然也不至于费尽心力在金矿和公司上作文章,而且都小心翼翼,尽量让村人受到的伤害低一些。可这都是在关注清廷的威势,在关心那根辫子。却没注意到这个时代的礼教威力,没注意到女人的小脚,这个敌人,杀伤力不亚于朝廷权柄,还更难警惕防范。

“为师也说过,你对钱,也就是资本琢磨很深,可对天道,也就是人心,还没有摸透。钱之于法,人心之于儒,这人心的去处,在你还没竖起如钱那般的了悟之前,你就得如防狼一般防那腐儒”

段宏时这架势,似乎又要和李肆来场脑力激荡,李肆苦笑:“老师,弟子心情好一些了,不必再变着法地安慰我。”

段宏时叱喝出声:“为师管你心情好不好做甚知其理才能顺其心正其行,你给为师好好听着”

李肆呆呆看着段宏时起身,暗道如果不是那根辫子,这便宜师傅就是神仙了。

“为师这几日闭关沉思,虽然在天道上还未有所得,却由你的资本一论看透了一件事,一件为师十多年来苦思无解的事。”

段宏时这话让李肆真来了兴趣,贤者就是贤者,拿着他的刀坯,居然这么快就炼成了一柄宝刀这次是要斩啥

“儒法之一已入困局,这困局为师之前看了出来,却一直没看明白是为什么。”

还是个为什么李肆心想,这是在说,满清为何能统治中原,继而开创什么“康乾盛世”,然后瘫软在地上,成了列强挨个轮的大篷车

“得了你的资本一论,为师比照着梳理了一遍历史,终于有了新的发现这儒法之一,天生就在跟资本之一对抗”

“西域成就了雄汉盛唐,也就是在那时,你说的资本之一,虽远未有头脑,爪牙却自在,连通商货,牵动朝局,创出华夏伟业”

“两宋虽然未复汉唐,却海贸兴盛,加之五代残局,资本还有挪腾之地,也使得两宋另有一番繁华。”

“元时根本就是匪商勾结,失去了儒之一足,只以法支撑,这法就再难顶住资本的挣动,资本也被权柄尽皆拿捏。”

“明时儒法得势,资本下被儒阻绝,上被法之权柄操持,逞了腐儒之愿和雄主之心,却留下后日基业崩塌的祸患。”

“再及满清”

在李肆面前,段宏时当然毫无顾忌地用“满清”来代替“本朝”了。

“满人自蒙古人那吸取了教训,纲目上,将儒拉了回来,汇同法,一体压控资本。枝节上,修缮了明时的漏洞,将法与资本勾连得更深。”

段宏时一连串话,让李肆点头不止,就是这样,华夏传统的儒法,就是与资本天然抗衡。不如此它无法消除华夏各地的差异,将之凝固为一个大的整体。可在某些特定时期,资本的原始形态有了喘气的机会,就让华夏历史呈现出缤纷亮丽的一抹色彩。一如汉唐经营西域,以及两宋那段纠结难言的历史。

儒法对华夏的贡献,是造就了一个统一帝国的坯子,由秦而下到眼下的满清,都基于这个坯子浇铸。但儒法的危害也在这里,坯齐划一的,资本是流动寻异的。在资本已经显现出力量,可以朝它所主导的那个一前进时,儒法就圈住了它。它力量越强,儒法的压制越疯狂,当外面的世界已经被资本一统,朝华夏冲击时,这个坯子内外相应,没有半分抵抗的力量。连坯子带着华夏沉淀下来的精华,都在这冲击中碎裂,而重组适应资本的坯子,却是个极为痛苦和漫长的过程。

不过复习这段认识有什么意义以儒法和资本的抗衡来纵观历史,满清有什么特殊之处

段宏时沉声道:“今日之困局,正是儒法在满清身上得到了两件至尊法宝的结果”

李肆瞪眼,倚天剑和屠龙刀

“过往历史,儒法从没有真正实现它们的目标:让天下尽皆耕战之民,以士人主宰国政,天子垂拱而治,商人只居末处,通商货有无而已。”

“而满清入主华夏,带来了两件法宝,这解决了儒法的两个致命难题,原本这难题是它们之间相互掣制的软肋,可这两件法宝却斩开了牵连,使得它们可以互不相扰,各居表里。由此凝固一体,束缚地势”

段宏时这烘托,李肆已是听得心痒不止,这说的正是满清为何能得天下,为何能治天下,为何能被世人,乃至后人奉为正朔的原因。

“这第一件,就是暴力绝对的暴力法之依赖为暴力,为君者擅用,受儒之约束。而满清以异族之姿入主华夏,固守本族传承,满汉相隔。君为华夏之君,却又为夷族之酋。以暴力行法,无可指责因为他是以夷酋之身施暴,华夏之儒管不到他如此暴力,正是法的至上之力。”

段宏时这话,李肆得在脑子里转个圈翻译一下,简单的说,满清皇帝所握的暴力,是不受谴责的暴力,而君王握有绝对权力,施暴不受任何谴责,正是法家的思想根基。在满清之前,除开蒙元,汉人所建立的帝国,都在同一血脉下,汉人之君没办法握有不受谴责的暴力,否则就是夏桀商纣。

这确实是倚天剑,暴力也是有理论基础的,难怪鞑子的剃发令,连孔圣后人都被发落了,满朝“儒士”还无人敢言,这并非只是畏惧刀锋,而是有“道理”的。想得深一点,以前历代君王的立嫡都受士人影响,而满清却成了天子家事,这哪是天子家事,分明就是夷酋内部事务,靠的不就是不受谴责的暴力么。

法是如此,那儒呢

“第二件在儒,满清给儒送上了至极之梦,化夷所谓夷狄而华夏者,华夏也。儒本内省,无外及之心,浑浑噩噩,不知何求。如今满清异族入华夏,儒自然有了华夏之的外物。比之帝王,则是化圣。奉夷酋为圣人,他言行的每一分毫若是迎上儒,那便是儒的大成功,便是儒将夷狄华夏之。顺治康熙两代夷酋狡诈,着力应合儒意,在文人心中,又怎会不是化夷化圣的大成功由此君臣情热,戏唱得格外响亮。”

这说得有些深奥了点,李肆挠了好一阵头才大致明白,这说的是文人其实也把鞑子皇帝当夷狄看,他们致力于让鞑子皇帝“中国化”,而一旦鞑子皇帝表现出一点符合中国化的东西,他们就高呼自己的胜利,然后奉献上所有的忠诚,继续投身这项伟大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为将夷酋化为圣君,那么就先得把夷酋当作圣君,这叫以假立真。君是圣君,臣是忠臣,妇是节妇,子是孝子。君臣纲常,较之历代更彰,因为这是化圣的必要之途,而化圣又等于化夷,所以理学才会在此时的满清如此受尊。”

“为证明自己化夷的成功,此时的文人,恨不能满地皆孝烈,人人殉死节,礼教逼压之盛,历代未见,这都是文人和夷酋狼狈为奸,似真似假的表演他们在舞台上对唱,草民付的却是血肉之资。”

难怪康熙一心打造“仁政”呢,原来根结都在这里。说到礼教,李肆想到的是小脚,说起来,对关云娘的排斥,也来自这小脚。满鞑可以留头不留发,却没办法留头不缠足。原本李肆还觉得心虚,这毕竟是汉人陋习,可现在看来,不过是文人和满鞑两相呼应的结果。文人要给满鞑一个礼教兴隆的盛世,以证明自己化夷的成功,满鞑也从蛮力插入,变作九浅一深的。而这缠足,所推礼教的必然结果,而关云娘的死,也如那缠足一般,她早早就被摧残得非人了。

倚天屠龙两法宝说到这,李肆也如醍醐灌顶,懂了个通透。总结而言,儒法就得靠外族奴役才能实现它们的终极愿望也是靠着外族奴役,华夏才真正成为一个凝固的大帝国,这可真是荒谬而真切的悖论啊

段宏时将话题拉回到了眼下:“礼教会荼毒如此,与满清得天下的根本一体两面。今日之儒法困局,就是如此而来。”

他看向李肆,语气很沉重:“关云娘是被谁害死的人之本心为何会扭曲如此罪魁祸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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