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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隐约闪现一队人马，约有百余人，相隔甚远看不清形貌，但却行走的甚为缓慢，颇为醒目的是他们所扛着的那一杆大旗。其实已经只有旗杆了，顶端还有着半片残布在随风摇动，看颜色，貌似正是刘备军的大旗

莫名的，邓芝心中升起了阵阵恐慌

当这一队人马靠近到近前时，邓芝一眼望见领头的正是他亲自提拔的一名军司马，心中的恐慌被坐实了这是下蔡大营的兵马

“将军”看到邓芝那熟悉的面孔，一众溃兵们再也忍受不住了，一个个哭号着奔向邓芝，在被卫兵拦截之后，纷纷双膝跪地，哭的鬼哭狼嚎

邓芝皱了皱眉，沉声喝道：“到底出了何事李生，你起来说”

那名军司马闻言，强忍住心中的悲痛，嘶声呼道：“将军，垮了全垮了下蔡大营，被敌人占了”

“什么”闻听此言，邓芝倒还勉强沉得住气，张南却当即失声而出，而普通的小卒们则当即呆愣在原处，恐慌在大军之中暗暗蔓延

“怎么会这么快大营里的近万大军呢你们怎么会败的如此之快”邓芝喝问道。

“将军”七尺高的汉子，此刻却哭成了泪人，不住的抽噎着，显然那一场屠杀，带给他太大的震撼

“刘封将军被杀，弟兄们，弟兄们本已无心抵抗，弃械投降了可那些天杀的敌军竟然逼迫我们这些降兵与其一战，生生杀了我们好几千弟兄啊剩下的人，也都散了”

听到此处，就连邓芝都不禁心中寒凉，那么其他的士兵便更是不堪，迷茫的双目，慢慢变得游离，空洞

“传我”邓芝知道不能让军心这般瓦解下去，正待开口说话，此时却异变突生

“杀啊”大军暂歇之地，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寒意惊天的喊杀之声，数之不尽的身影从四面疾速围拢而至，呼啸着扎进了原地停驻的军队

“邓芝鼠辈，刀下受死”远远的传来一声怒吼，邓芝记忆力很好，回忆出正是前些日子败在自己手下的敌将高览可此刻，风水轮流转，占据上风的似乎变成了对手

“快密集结阵迎敌迎敌”儒将邓芝抽出佩剑，挥舞着嘶声怒喝。

但他的反应，还是太慢了

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敌兵已经涌到了近前，日暮渐渐低落下去，也看不清敌军有多少人，但己方刚刚放松下来的士卒们却根本来不及重新紧张起来，有的人还没曾站起，便被敌兵一刀切下了首级

“杀杀杀”高览奔到近前，扬刀奋力的挥舞，满意的看到自家的大军一举将邓芝的军队搅的混乱不堪，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意。

“迎战迎战”邓芝扯着嘶哑的嗓子大声疾呼，招呼了身边的数百名亲兵便向高览杀了过去，而整个大军在敌人已经冲杀到眼前之后，才堪堪反应过来，展开了抵抗

只是这所谓的抵抗，在高览看来，实在是软弱的有些可笑

“杀杀”高览横刀跃马，亲自率领两千余人从正面狂突，刀锋似粼粼雪片般绵密飞扬，一颗颗首级冲天而起，带着雪耻的心态而来的高览，暴虐的如同洪荒野兽

而其余的三千人则从三面围向了邓芝的大军，在渐渐暗淡的天色下，敌兵们只能听到惊天动地的喊杀之声，却无法分辨出敌兵到底有多少

长途奔波带来的刻骨疲惫，骤闻噩耗而带来的精神打击，以及敌军的神秘和强势，无不疾速瓦解着邓芝麾下兵力的斗志，大片大片的后列士卒根本无心迎战，转身就跑，他们本就是朴实无华的农民，被逼着成为了士兵，却丝毫没有正规军应该有的荣辱观，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可恶不准逃给我迎战杀”张南亲眼所见大军呼啦啦跑掉了近三分之一，心中愤懑，挥刀斩杀了几名意图逃走的士卒，大声怒喝

可怯懦是人类最卑微的劣根，这些心神俱疲的“士兵”们眼见战事不利，哪还管当官的说什么，如今就连州牧刘备都在人家手下屡战屡败，我们小兵要保住性命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嘛

跑的人越来越多，张南根本收束不住，看着原本兵力占优的己方竟隐然有了被敌军包围的危险，不由得愤懑长啸，再也顾不得收拢逃兵，而是聚拢了一队人马，向着邓芝靠近而去。

在正面战场，儒将邓芝身处惊涛骇浪之中而毫无惧色，挥舞着长剑指挥麾下士卒列阵顽抗，其挥洒自如的神态感染了不少士兵，竟有三千多人留在了他的身边，死死抗击着高览部的冲击

张南一路砍杀，辛苦的赶到邓芝身边，瞥了一眼即将完成包围的敌军，满心担忧的大声喝道：“事急矣，将军可暂避入寿春，以图再战”

邓芝看着迎面那渐渐靠近的高览所部，面上现出一抹悲凉：“我受主公重托，总揽寿春城外的三大兵营，如今三营皆墨，我尚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将军”张南看着那如狼似虎般的高览，面上的惊惧和焦虑一览无遗。

“张将军，你可速速领兵退回寿春，记住，要将那小志屠杀我军降兵之事大肆宣扬出去，尽快不得有误”邓芝的语气低沉，已经有了嘱托后事的觉悟了，可他的“后事”，却仍是想着为刘备政权争取最后一丝存活的希望

“额”张南虽不明邓芝之意，但看到邓芝那决绝的眼神，心知再劝说下去也无济于事，心中一横，抱拳喊了句“将军保重”，便匆忙的御马而走

张南的避退，使得本就和他一同出自长丰大营的士卒军心彻底瓦解，数千人乱哄哄的四散逃离，趁着夜色消失在丛林之中，战场上，只剩下不到三千人还忠实护卫着邓芝，死死承受着敌军的围剿

“弓弩手”高览望见敌阵中央那如同古松般苍劲不摇的邓芝，心中也满是敬佩，但战场之上，最要不得的便是同情，高览见包围圈已经形成，便毫无犹豫的召集了军中五百多名弓箭手

“吱嘎吱嘎”羽箭上弦，同样的声音宣泄着同样的冰冷，被乱箭牢牢锁定住的邓芝所部，那心中残存不多的战意也在急剧消融着，有的人已经回首望向了邓芝，眼睛里满含着祈求之色。

聪颖如邓芝又怎会不明白这些士兵们的意思这些人曾经都是最淳朴的百姓啊，只因自己为他们补发了粮饷，便忠心耿耿的拥戴自己，保护自己，可说到底，他们也只是被当权者强征入伍当牺牲品的可怜虫，没有人在意，也没有人同情那么如今，自己又有什么权利让他们放弃生的权利，陪自己慨然赴死呢

邓芝出身大族，学富五车，有着士人所特有的忠诚和执拗，却也有着一颗不同寻常的爱民之心，此时此刻，他已经知道自己要做出的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