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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冰很担心,每天愁得睡不着觉。李蒙从小不用我们操心,乍一出现问题,所有人都分外关注。军师每次见我都欲言又止,楚悦那段时间更是绕着我走。
其实我比他们更担心。不过不是担心我的儿子。
军师的妹妹嫁给了楚悦,日后楚悦若是,那她就是皇后。现在军师的外甥女又嫁给了楚睿。日后外戚这般势大,叫军师如何自处呢
张允当上楚家军的军师,倒并不是因为他和楚悦的亲戚关系。张允是真的有经天纬地的才能的。我多次死里逃生,全靠他的计谋。所以我这声军师大人,叫的是情真意切。
正是如此,我更难接受以后这两位好友可能面临的尴尬局面。军师张允和楚悦都太骄傲,也太自我,军师的身后还站着晋州和荆南几个大族,现在是在打天下,自然需要这些人的襄助,可一旦将胡人全部赶了出去
指望军师能像我一样两袖清风,退隐田园,就算他愿意,他身后千丝万缕的关系也由不得他了。
还有那小姑娘,明明对我的儿子有好感,却能为了家族彻底抛弃情念,也是个不可小觑之人。若是她和楚悦的夫人那样贤良温柔还好,怕就怕这种聪明坚毅啊。
想到这里,我也开始发愁了。
那个冬天,所有人的关系都像被突然冰冻住了一般。此时西边战起,我又需要点兵出征,邱冰几次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想让我走之前和儿子谈谈。
出征前的那个夜晚,我抱着个酒坛子,爬上屋顶找了我那个呆儿子。
你说我出征之前还敢喝酒谁说我要喝我这不是来灌醉我大儿子的嘛。
“我不明白,为什么她变得那么快。”李蒙接过酒坛子,喝了一大口。
“噗”
啧啧,连酒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还敢每天爬到屋顶“害相思”。
“你不是输给了楚睿,而是输给了权势。这没有什么好丢人的。你老子我娶你娘时,也是以财帛动人的。世上哪有那么多可歌可泣的恋慕之情,那都是骗闺阁里小姑娘的话本。”我看着我的儿子皱着眉头一口一口的喝着汾酒,“就算是乡下人家的姑娘,也要考虑考虑嫁的郎君有没有上进心,家中有几亩田。”
“我不甘心”
“不甘心的话,就娶一个比她更美,更聪明的妻子。全心全意的爱慕她,维护她,把她宠成全天下最幸福的娘子,让没选择你的人后悔死。”
“爹。”
“嗯”
“你以前是不是被人家姑娘抛弃过,然后才找的娘”
“滚”
我抱着喝醉了的儿子下了屋顶。这小子真沉,明明长得这般清瘦,怎么会这么重难不成这小子是属螃蟹的,肉全长在骨头里了
“呼”
好吧,下次回来,我得好好培养培养他的酒量。在军中长大,居然不会喝酒,这怎么行别以后连洞1房都醉的进不了,让我的儿媳妇空等
第二天,我告别了妻子和两个小儿子,带军出征。李蒙还能睡,看样子是看开了。
如果这场仗要赢了,天下就收复了大半。剩下的都是难啃的骨头了。
一想想很快就能卸甲归田了,我就忍不住想急行军,把剩下的那些胡人彻底赶回漠西老家里去。
这一仗打了三年多,等我回家以后,我那大儿子告诉我他看上了一位姑娘,叫我赶快去提亲。邱冰也一副非常满意的样子。
那姑娘也姓张,却不是晋州的张氏,跟楚睿现在的妻子更是没有半点关系。她是前朝太师张庭燕的孙女,胡人作乱时太师携全家归隐,现在天下平定,张氏子弟出山,楚悦军中大半低级官员都是张氏子弟任职的。
这些钱粮小吏,那些世族里的子弟都不屑担当。愿意担任这些候缺的,又大部分是像我这样出身的人。他们大部分不识字,或者不识数,后勤不是小事,楚悦自然不能放心。
现在张庭燕的后人出山,总算是解决了我们燃眉之急。
地盘打的越大,越感觉到楚悦的艰辛。世族啊世族
我又叹了一口气。
第二年,蒙儿和张氏婉宁成婚。楚悦带着楚睿,携了让人瞠目结舌的重礼来贺。礼物我收下了,不收他们又该多想了。你说他们多累啊
我把礼物交给了邱冰保管,邱冰如今还和以前一样,给她钱也不知道怎么花。我们都一样。从军这么多年来,我们攒的钱大概可以让全家吃香的喝辣的过上几百年了。
我们两家因为军师家外甥女的事情,已经尴尬了好多年,连楚睿和蒙儿,都没有从前的那般莫逆了。我原本想两家的孩子也和他们的老子一样亲密无间的。
好在,儿子成婚后,好像终于又回复了往常的模样。
我从来就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我是真觉得那个女孩不适合蒙儿。蒙儿应该也想开了,就不知道那对父子每次都摆出那种“我知道我负了你我会补偿你”的样子是为啥。
蒙儿继承了我的性格,性格沉稳淡然,更兼具了邱冰的韧性。只不过他老子我长得难看,就被人说成了是“木讷寡言”,他天生长得俊秀,就被人说成是“内敛通雅”,有“国士之风”。
这都他1妈的是些什么损友
蒙儿一天天在改变,成婚后的他越发出类拔萃。张氏性格热情活泼,让李蒙也渐渐变得性格讨喜起来。要知道这孩子从小就少年老成,跟个小老头似的,这可是惊人的进步。
这个儿媳妇娶的好
让我真正觉得李蒙真的已经成长到了和我比肩的程度,是在攻占胡人最后一座城池的那一年。
那时我和楚悦都已年近五十,胡人守着这座城守了近两年。胡人统治我们已经一甲子的时间,中原和周边小国所有劫掠来的物资尽存于此,西域色目人提供的守城器械也让我们数次铩羽而回。
里面的粮食够他们吃上几十年,围城
我们耗不起。
时值春季,雨水不断,攻城困难。军营里又突发了时疫,更是雪上加霜。那场时疫蔓延了整个楚军,就连我最小的儿子也没有幸免。
把妻儿带在身边是我的决定,我又一次感到了挫败。自从上次胡人屠村,我把他们放在哪里都不安心,情愿带在大营里,无论谁说都没用。在我自己的眼皮底下,我才有信心没有人能伤的了他们。
是没有人能伤了他们,但这次伤害了他们的,却不是人。
邱冰木着脸流泪的样子让我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我那小儿子的长相和神态都像极了邱冰的弟弟,既瘦小又腼腆。
这等于是在她面前又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