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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3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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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江河如数家珍,像听别人在夸赞自家的孩子,顿时来了情绪。

“怪不得,还是人家老美的东西。你看这车体宽大,轮胎敦实,连这显示板都用外露螺丝固定,表盘上白地黑字透着粗犷,真是一匹铁甲大悍马”

严鸽赞叹不已,暗暗把话锋一转问道:“我听说你开着它进了保护区啦,那一定是翻沟越坎,如履平地吧”

“周末练练枪法,提高一下体能素质,呼吸一下自由空气,怎么样,这也要追究吗”曲江河听出了弦外之音,脸色马上沉下来。

“保护区禁猎,咱当警察的也不能特殊啊。”严鸽紧追不舍。

“大局长官僚了吧,禁猎之后野猪成群结队糟蹋人畜庄稼,经上级部门批准,可以有组织地猎杀。我是去尽义务,需要再审批吗”

“是谁和你一道去的呢”严鸽一不做二不休,继续追问。

“”向来精明的曲江河竟有一两秒钟的卡壳,很快回答说:“和我新交的女朋友。”

严鸽顿觉疑惑,他宁可拉那个女人顶替,也要向她隐瞒另一个挎照相机的男人。这其中必有诡秘。可没等严鸽再问,曲江河便主动以攻为守。

“你还会问到这车的价格吧,我告诉你,车的所有权是金岛区政府的,我是借开;如果是审查,我还可以告诉你,这车是组装车,有指标分配单,但属于擦边球,说严重一点,就是走私车。要处理呢,你就依法办。”曲江河一副破罐破摔的架势。

车上了绕城高速,严鸽打开车窗说:“江河,你是我的老师,应该有雅量嘛。我今天不是和你争论问题的,而是和你一道去找回点儿东西。”

车行至上坡,这台悍马果然非同寻常,不多时,便气势轩昂地爬上了金岛鲸背崖后边的小山。从这里可以鸟瞰金岛,俯视大海。此时傍晚的霞光已染红了两边逶迤的远山,衔山的太阳已经不是那么耀眼,像温暖炉火的红红灶眼儿,一座笔直的高塔远远矗立在漠茫的山野中,那是火葬场的焚尸塔。

严鸽和曲江河并肩立在山丘丄,与身后的悍马在夕阳的余晖中形成了剪影。

“你还记得吗当年你带我们多少次在这里把执刑后罪犯的尸体监督火化,你曾在这里朝天鸣枪告慰受害人和牺牲的战友。你曾说过的一段话,我至今难忘,你说:人的终点在这里没有区别,都变成了骨灰和一缕青烟,区别就在于生命的质量和长度:警察的命是金不换;罪犯的命是一杯粪土。警察的生命中没有白日和夜晚,活了四十岁等于干了八十年,如果他牺牲倒下,他的生命将永远不朽”

曲江河突然爆发了一阵大笑。他眯着眼睛,歪着脑袋看着严鸽,那神情好像是在打量天外来客。

“局长大人,都啥年月了还搞这些痛说革命家史的说教,你不觉得可笑吗同样的话,那个时候说出来很崇高,现在说就很滑稽。就比方你刚才带我到看守所现身说法,可偏偏里边关的是自己的警察我现在不能保证卓越是冤枉的,但我敢断定,拘捕他的原因之一是打黑。按我的话讲,这叫活该谁叫你胡踢乱咬谁叫你向他们宣战就你这个头儿,还没等你举枪,早成人家的循环靶了。我倒认为看守所这个地方对他挺合适,是个最安全的地方,最起码不至于中枪倒地,大家也会相安无事。”

“卓越的问题你早就知道,还是和你有关”严鸽很犀利的目光观察着曲江河,因为她想起了那封举报信。

“你去问他嘛,他会告诉你的,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曲江河说着竟来了气,仿佛那小个子就站在眼前,“你说你充啥英雄好汉比你老资格的孙加强怎么样下野了;比你块头大的郑周怎么样截瘫了;比你精明狡猾十倍的曲江河又能怎么样成了混蛋一个了。你整个一个傻屄青年,不抓你抓谁你打黑社会,那党委政府的面子何在莺歌燕舞的政绩工程何在给金岛抹黑的人不抓,天理不容啊”

严鸽听出曲江河的话里有话,而且在含沙射影,便就势激了他一句道:“我真不知道,当年那个为正义拍桌子瞪眼睛的曲江河上哪里去了难道他的良心真叫狗给叼走了不成”

“那个人早死啦。”曲江河淡淡一笑说,“没听说过吧,有人说,不怕黑社会,就怕社会黑,打黑就是打内部。因为黑的白的搅在一起,没等你下手,早叫人家翘了。不错,我的严局长,你会说警察的职责是维护法律。可我问你,可谁又来保护警察呢警察是社会的防弹背心,当背心被洞穿的时候,谁又来修复它呢你有这个能力吗严鸽同志”

曲江河显得有些疲惫了,他坐下来。严鸽也紧挨他坐下。

“说句心里话,严鸽,我累了,苦干了二十多年我不想再斗下去了。不是说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吗我现在只能尽孝了,做一个床前的孝子,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辞去职务,提前退休,既可以到私人调查公司做个干探,又可以搞些犯罪学的研究。就此安身立命吧。”

严鸽没有想到曲江河如此消沉,她在尽力克制自己,想再做最后的努力。这时的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他们默默地坐着,望着金岛一碧如洗的夜空,苍穹里镶嵌着千万颗珍珠般灿烂的群星,北斗七星巨大的镰柄图案横过天际,旁边有两颗最亮的星星在他们头顶闪闪烁烁。脚下的大海像疲乏了的旅人般沉睡着,涌动的舒缓波涛像是在均匀地呼吸,发出梦一般的粼粼光斑。远远的天际,有闪电从兽脊般的山峦中腾空而起。

“还记得那次车祸吗”严鸽悄声问道。

“一切都成了过去,提那些有什么用”曲江河知道对方想说什么,故意不接茬。但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前方不远的山崖,那里有一棵奇形怪状的青冈树。

严鸽在和曲江河交往之前,她和刘玉堂是青梅竹马的伙伴。两家老人是父执,刘玉堂的父亲早年是国民党军医,曾在抗击日伪的战场上救过严鸽的父亲严密。后来,他被严密发展为情报人员,成功地策反敌军举行战场起义。解放后,严密担任沧海市公安局首任局长,因对当时在押的这名军医提前批准了释放,受到了降级处分。“文革”中当严密又因这桩公案遭受批斗几乎丧命时,再次被这位军医救治。危难过后严密给家人确定了两件事:一是不准女儿再当警察,二是两家结亲让严鸽嫁给玉堂。老人的专断似乎不无道理,这不仅在于他与刘玉堂父亲是刎颈之交,更在于刘玉堂也是自幼看大的有志俊才。军医后来落实政策成为某大医院副院长,刘玉堂不负父辈的期望,考取美国加州大学,但留学数年之后,竟与严鸽断了音信。严鸽断定他是学成不归,另有所爱。

就在这段岁月,曲江河进入了严鸽的生活,像一团炽热的火光,驱散了她内心的惆怅。共同的兴趣爱好使两人之间的关系迅速升温,爱的魔力让她从中尝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心灵激荡。她甚至暗自庆幸刘玉堂的出国和曲江河的出现,或许正是一种天意。可就在她与曲江河确定恋爱关系的过程中,刘玉堂却突然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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