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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12(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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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宝黄堂,生丽娘小姐,爱踏春阳。感梦书生折柳,竟为情伤。写真留记,葬梅花道院凄凉。三年上,有梦梅柳子,于此赴高唐”

张原闭上眼睛,静心倾听,右手按在大腿上,轻轻打着节拍,一时间薰然如醉

这初秋的午前,阳光明媚,清风拂来,池水漾起微微的涟漪,真是悠闲的时光啊。

“我们是为现在活着,为这一刻活着,这不是得过且过,而是领悟了生活的真味。”

这时的张原感觉那些历史大事都离他很远,他不必焦虑,不必着急,慢慢品味,简单地坚持,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因为蝴蝶振翅,就将有飓风飚起。

第十七章 思无邪

牡丹亭还魂记有五十五出,今日上午当然不可能全剧搬演,张岱命“可餐班”声伎演的是标目、言怀、训女、延师、惊梦和冥判,共计六出,前四出戏较短,很快就过了,待到惊梦一出,观戏的张原等人都是精神一振,王可餐饰的杜丽娘歌喉一啭,让人心旌摇曳: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翦不断,理还乱,闷无端”

张萼窃笑道:“此女思春了,嘿嘿。”

张岱赞道:“可餐本腔精到,妙入情理,比年初时大有进步。”

游园惊梦后接着演冥判,这一出戏热闹,大花脸、小花脸、丑角、老旦、老末、小贴粉墨登场,张定一、武陵等人觉得这一出最有趣,正看得起劲,忽见一个小厮飞跑着过来,向张岱道:“宗子少爷,不好了,大老爷带人来游园了。”

张岱也吃了一惊:“大父不是去会稽访友了吗,怎么就回来了。”他这次邀友游园看戏是自作主张,并未经得家中长辈同意,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可现在这个时候显然不合适,因为下月就是乡试,三年一次的乡试何等重要,不在书斋温习功课,却聚友饮酒看戏听曲,岂不是荒废学业

张萼也怕大父呵责,忙道:“大兄,咱们赶紧溜吧。”

张岱看了一眼还在专注听戏的倪汝玉、姚简叔等人,摇头道:“那我颜面何存,拼着被大父骂了不要惊动戏班,继续演,我去见大父。”

张岱出了霞爽轩,直奔小眉山园门,却未遇到大父,一问才知大父与几位友人已经入园了,砎园内各景路路相通,大父一行应该是从另一条路进去了。

张岱返身回园,从贞六居绕道霞爽轩,见大父已经到了霞爽轩侧面的寿花堂,张萼、张卓如在霞爽轩这边伸头缩脑,准备过去挨骂,戏台上的冥判倒是还在继续演。

张原起身恭立,看着族叔祖张汝霖走了过来,张汝霖年近六十,体形肥胖,圆脸团团像个富家翁,在他身边那个穿着道袍直裰的中年人身材高瘦,这人鼻梁高挺,凤目蚕眉,脸上总带着笑意,这中年人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少年郎,头戴藤丝儒巾,穿素色细葛长衫,丝鞋净袜,容貌俊秀

“还要搬演哪一出”张汝霖开口道。

张岱有些尴尬,答道:“回大父的话,就点了六出,已经演完了,孙儿因为连日读书作文颇为辛苦,便邀了几位即将赴乡试的友人游园散心。”

张汝霖道:“这几位都是即将赴乡试的生员吗,哦,弈远、虎子也在。”

祁奕远、祁虎子、倪汝玉、姚简叔上前向张汝霖施礼,倪汝玉、姚简叔在绍兴府诸生中颇有名气,张汝霖也听过这二人的名字,便含笑回了半礼,待张原、张定一上前时,张汝霖却不大认得东张的这两个族孙,只摆摆手,便对身边那个高瘦的中年人道:“谑庵,孙辈不知轻重,乡试在即,还饮酒听曲,实在荒唐。”

这名叫谑庵的中年男人笑道:“读死书没有用,学问正要从酒和戏中来,李白斗酒诗百篇,汤若士的牡丹亭更是字字珠玑,有大学问、真性情在。”

张汝霖摇着头笑,向张岱等人道:“今日让你们见识一位大名士”指着那中年男子道:“这位便是我山阴最年少的进士王季重先生,号谑庵。”

王思任摆手笑道:“令孙张宗子今年十六岁,若乡试、会试连捷,那才十七岁,我如何比得了,更何况我二十岁中进士,今年三十九岁,还不是一介乡居野老。”王思任年初在知州任上被言官弹劾罢官,上月才回到家乡绍兴。

张汝霖笑道:“宗子制艺尚欠火候,本年乡试要中举只恐不易,还要请谑庵多多指教,谑庵的时文天下驰名。”

张原听说这中年男子便是王思任,颇为惊喜,在祁彪佳十七岁中进士之前,二十岁中进士的王思任就是年少成名的典范,都说“五十少进士,三十老明经”,这话虽是指唐宋的科举,同样也适用于明代,进士难考,五十岁能考上的就算年轻的了,有的老孝廉考上进士没两年就老朽得动弹不得或者干脆一命呜呼了

张岱等人纷纷向王思任见礼,王思任道:“都是少年才俊哪,方才听那牡丹亭还魂记可有领悟”

张岱、张萼等人都不敢出声,怕大父张汝霖责怪,毕竟牡丹亭是被不少人视作淫词艳曲的,张汝霖可以听,他们这些后辈不能听。

张原上前道:“小子以为一曲牡丹亭只写了三个字”

“三个字。”王思任来了兴趣,看着张原道:“那你说说是哪三个字”

张原道:“思无邪。”这三个字是孔子评价诗经的,意指有真性情。

霞爽轩里悄然无声。

王思任抚掌笑道:“说得不错,便是这三个字,哈哈,肃翁,这位也是你孙辈吗,能一语道出这三个字也不是易事,山阴张氏果然人才济济。”

“黄口小儿知道些什么,胡说而已。”张汝霖也笑,问张原:“你是张瑞阳之子”

张原应道:“是。”

张汝霖点头道:“前些时听说你得了眼疾,看来是大好了,入社学读书未”

张原道:“尚未。”

站在张原身后的张萼插嘴说:“大父,介子有过耳成诵之能,是患眼疾时练出来的本事,他还能下蒙目棋,象棋、围棋都能。”

不知为什么,张萼现在很喜欢吹捧张原,是想捧杀还是因为把张原捧高点,那么他自己连续输给张原就不显得那么不堪了

张汝霖却不信张萼的话,这个孙子顽劣异常,让他头痛,张汝霖瞪了张萼一眼,说道:“你把我的枕边书拿到哪里去了”

张萼心里叫声“苦也”,他忘了把那三卷金瓶梅放回去,也记不得随手塞在哪里了,支吾道:“孙儿没拿,孙儿不喜读书。”

张汝霖道:“不是你拿还有谁敢拿,待回去再收拾你。”

张萼叫道:“冤枉啊,大父,不就是金瓶梅吗,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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