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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11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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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华亭刘浓”

两人皆惊,而刘浓垂目侍立,心中亦是稍惊且微奇,这两人与自己而言皆乃旧识。六年前,在建康见过,他们都是卫世叔好友:一为周顗,一为谢鲲。心想:他们一人在建康,一人在王敦军府。怎地齐齐至山阴了

右侧之人是当今吏部尚书左仆射:汝南周氏,周顗、字伯仁,世袭武城侯,与大将军王敦自幼相识,但在北地时汝南周氏郡望远超琅玡王氏,王敦每次至其府上聚会便会脸热心跳,忍不住用手扇之,人问何故,王敦答曰:见周侯英姿,愧不敢当席尔。北地轰倾之后,世家竞相南渡,王敦于豫章军府召见周顗,相见时喜形忘色,人问何故,王敦答曰:今方与君同尔,再不复心涩。

去岁盛夏,周顗与王导对席清谈,两人边饮酒边辩谈,周顗嫌热便坦胸露腹。王导一时疲乏,故将头枕着周顗的腿,指着他的大肚子问腹纳何物周顗笑着说腹中空空无也,然则。若君之人,可纳千百。王导并不恼他,谁知他又当场作啸,啸声清越直破云霄,王导戏问:君欲习嵇叔夜与阮步兵否,周顗笑道:怎敢近舍明公。远效嵇、阮。王导听后深以为然,大赞:君,乃真人也豁世洞达若无物,心在云外、身归朝堂,当为宰辅之冠盖。

汝南周顗一生风流浚雅书不胜书,然,刘浓知其尚有一典,那便是王导所言: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亡。

而左侧之人则是现今陈郡谢氏家主谢鲲,字幼舆,谢裒之兄于王敦豫章军府任长吏。谢鲲,在北地时便声名盛隆,弱冠之时为大名士王衍四友之一,后来名列江左八达。谢鲲风姿脱洒、不拘礼法,少时因见邻居高氏有女甚美,故而弹琴挑逗,高氏美女大怒,以织布之梭砸他,砸掉门牙两颗。他却不恼,把带血的门牙捏在手中,朝着高氏大叫:折齿又若何,丝毫不影响我啸歌。世人皆赞:任达不已,幼舆折齿。

阔别六年,不想却相逢于雨中。

谢鲲提着雪毛麈两个疾步迈至刘浓身前,一把拽住刘浓衣袖,惊声问道:“华亭刘浓,珠联共辉叔宝半子昔日美童”语声混杂,显然心中震惊。

“正是刘浓,刘浓见过尊长。”

刘浓声音低沉,朝着谢鲲再度深深一个阖首,低眉垂首作肃敬状。谢鲲与卫世叔最是交好,昔日世叔归葬于新亭时,他在山中做悲歌、痛哭失声,人问何故悲伤,他说栋梁折断,岂不哀伤。此番定是记起了卫世叔,故而失态,对其更是尊敬,心想:人生难得一知已,千古知音最难求,世人皆言世叔姿仪美冠天下,殊不知世叔之才更胜其颜,莫论玄、道、儒、兵,皆是深埋胸中若秀山沉渊,奈何天妒英才使慧子早归

“原是昔日珠联共辉之子,怪道乎神秀照人。”

这时,周顗将刘浓一阵细辩,六年前的幼童与今日的美郎君互叠重合,眉宇依稀、气度仿佛,更多几分沉稳大器,颇是赞许的扶须点头道:“刘氏幼麟已长成,叔宝之风复继也”

刘浓道:“周仆射过赞,刘浓愧煞也”

谢鲲见了刘浓,早将适才所想忘得一干二净,只顾盯着他看,越看越觉与卫玠近乎一致,眼底雾气隐现,眉宇间则略显忧伤,叹道:“昔日叔宝待汝如同根缔之子,若是犹在,想必慰怀不已。”

说着,转眼投向建康方向,声音低怅:“叔宝平生最爱梨树之苍,五年前我于新亭植梨两株,而今已是郁郁葱葱。人不可忘恩,如今汝已长成,理当至新亭,叔宝想来应喜”言至此处,语声难以持续,目光似穿过雨雾,越山趟水,直抵新亭。

“是,尊长。刘浓,明年便至新亭。”

刘浓沉声作应,情不自禁的抬目而望,眼前恍若展现两株苍劲梨树,枝杆极古、似箭若剑。继尔梨树化作一朵白蔷薇,绰芍不群,孤显芳华;倏尔,卫世叔好似自蔷薇中踏步而出。朝着自己笑道:虎头,我若归,汝莫悲

我若归,汝莫悲。刘浓眯着眼睛,面色平淡若水。眼底却蕴着令人心悸之殇,忍不住地低喃:“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心相知”

闻得低喃,谢鲲浑身一颤,转目投向刘浓,但见美郎君星目若湖、深森静澜,显然正在心怀卫叔宝;细细一思,此言正是莫悲莫悲,但有君心相知,一时情动。随即迎着风雨,高声作合:“荷叶兮蕙带,倏尔来兮忽而逝;夕宿兮帝郊,君谁须兮云之际”

一时间,两人此起彼伏放声作咏,借着九歌、少司命以喻卫叔宝,恰若美人已归云霄,劝君惜取今日,切莫悲伤于昨昔。

周顗见谢鲲面色不再悲伤而呈酣然,心下对刘浓更是赞赏。待得二人咏毕,朗声笑道:“妙哉佳咏、佳人不可辜负,当浮白以图醉”说着将手一扬,便有随从冒雨至车中抱出一坛酒来。欲揭泥邀饮。他平生最是贪恋杯中之物,曾与友人对饮,双双大醉。其后酒醒,却发现友人已然醉死。

谢鲲此时神情已复,闻言惊甚,哪敢与他图醉雨中。赶紧笑着制止道:“伯仁兄,此地雨烈风狂,怎合饮酒畅性莫若以待日后,然否”

“嗯”

周顗皱着眉头放眼四顾,确实风雨骤紧,足以避雨的巨槐已被雷电燃成熊熊火树,自是不可取。而若至车中,岂能坐下三人正暗自捉急之时,突地瞅见不远处有一农庄,虽然庄门紧闭,但屋檐甚广,笼得好几丈方园,眼睛骤然一亮,哈哈笑道:“妙极,妙极,二位且随我来”

言罢,撑着桐油镫,挥着宽袖,大刀阔步的迈向农庄屋檐下。刘浓与谢鲲面面相窥,继尔相互洒然一笑,只得紧随其后。

待至檐下,周顗左右瞅了瞅,亦不管随从尚未将苇席铺好,一屁股坐在水阶上,拍着大腿,叫道:“上酒,上酒,今日不醉不归。”

苇席铺遍檐下,矮案分置三方,酒水注碗哗哗作响,徐徐清香阵阵透荡,正是上好华亭竹叶青。

谢鲲一撩袍摆,落座于案后,瞅着面前的大碗美酒,苦笑道:“伯仁,真性情也”

刘浓缓缓落座,笑道:“然也实乃我辈之楷模也”说话之时,悄悄瞅了瞅身后的来福。

来福知意,浓眉一挑,暗中递过两枚酸梅,随后瞅了瞅目前局势,心想:嗯,怕是两枚不够用。趁着周顗与谢鲲不主意,再塞了一枚过去。

周顗确实海量,自顾自的捧着大酒碗,“咕噜噜”一阵狂灌,竟一口气也不换的饮尽,随后面色稍红,眼珠则亮若点星,重重哈出一口气,将沾满酒水的胡须一抹,放声笑道:“好酒,华亭之酒恰若华亭之人,两厢为美也。为此,当饮甚,三大碗”说着,又举起一碗。

谢鲲无奈,有心与刘浓叙旧,但知道周顗有这规矩嗜好,对饮之时别的先且不管,首饮三大碗,饮尽之后再言,而他则往往借着三大碗酒便将对席之人灌得七八分醉,待别人酒后吐真言,再以观其言其行。是以只得瞅了瞅刘浓,低声嘱咐道:“此酒甚烈,徐饮徐放,三碗之后,或将不醉。”

刘浓心中感动,低声道:“谢过尊长,此酒乃华亭所酿,酒性如何,刘浓自知,倒是尊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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