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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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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旦听到此话,想起了此前太平公主告诫自己的事项,顿心生警觉,说道:“公主能识大体,又善谋断,母后当日曾经多次赞许她。我这次能登御座,多赖公主拥立之功。我向她讨些主意,那是无妨的。”

“陛下可能不知,太平公主近来极力安插朝臣,其公主府宛如一个小朝廷。她若单纯向陛下进些忠良之言,那是无妨的;然她如此做,显有外心,陛下不可不防。”

李旦有些恼火,斥道:“韦公,知道‘疏不间亲’这句话吗?我敬你重你,然你也不可太过。”

“微臣以为,君主应以国家大政为总纲,亲戚之义则为小节,所谓的‘疏不间亲’,若亲戚之情妨碍国家大政,应该疏之。”

李旦看到韦安石在这里强项不已,心中更恼,说道:“韦公,想不到你果然替三郎说话。看来公主说得对,你们这班昔日相王府属是不是现在倾心三郎,开始疏离我了?”

这句话说得韦安石如五雷轰顶,急忙起身拜道:“微臣不敢。其实陛下这样说,已然坠入太平公主的计策之中。陛下为国君,太子为储君,实为一体,又如何有区别呢?且太子有大功于社稷,其仁明孝友,天下所称。愿陛下勿信谗言,不敢有惑。”言讫,伏倒在地向李旦叩首不已。

李旦心中恼火更甚,本想再斥几句,但听到黄门官喊声,知道公主已到殿前,遂愤愤地说道:“罢了,你起来吧,我知道你的意思。”

韦安石再叩首,然后起身,太平公主恰在此时踏入殿内。她看到这对君臣神情有异,笑问道:“皇兄、韦公,你们在说什么郑重事儿?缘何一脸严肃?”

李旦不愿多说,答道:“我们正说吏部门前的那档子事儿。叫你和三郎过来,正是就此事再商议一回。”

太平公主施施然坐下,悠悠说道:“臣妹也听说此事了。然这帮人中也有我办的事儿,所谓瓜田李下,我还是选择回避吧。”其说话的当儿,李隆基也踏入殿内。

李旦道:“妹子怎能说出这等话来?我若以为你有私心,还用叫你来吗?三郎,你也坐下吧。我们一同商议一下,如何处置这次事件。”

太平公主道:“皇兄,我以为朝廷废除‘斜封官’没错。这么一大帮子人无才无德,仅花点钱就成了官人,如何取信于天下呢?我当初也帮他们办了些事儿,然当时大家都在办,我若不办,他们再托别人一样能成。呵呵,我无非想多得些钱而已。现在要厘革旧弊,我绝对赞成,我就是把钱再退还给他们,也不容许他们成为朝廷的绊脚石。”

李隆基和韦安石明白,太平公主现在是撇清自己,李旦却大喜道:“对呀,就该这样。韦公你瞧,我的妹子非不明事理之人。”

太平公主侧头笑道:“三郎新任太子,又素有急智,你以为应该如何处理眼前这件突发事件呢?”

李隆基入殿后一直没有吭声,他现在谨守太子本分,不敢动辄表达自己的意见。现在姑姑来问,他又不能不答。他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小心说道:“如何处置这件事儿,当由父皇和姑姑定之,那是不会错的。”

太平公主笑道:“你又耍聪明了不是?你绕来绕去,又把事儿推到皇兄和我的身上了。哈哈,你昔日为小儿郎时,可以如此油嘴,现在当了太子,再如复往是,那是不成的。”

李旦说道:“对呀,三郎,说说你的想法。”

李隆基衡量眼前三人的心中想法,姑姑口中说支持,心中肯定反对;韦安石由于主持厘革,当日极力废除‘斜封官’现在定然坚持;唯父皇心中所想,他实难把握。看到姑姑如此咄咄逼人,又看到韦安石那热切的眼神,遂斟酌道:“姑姑说得对,这些‘斜封官’危害太大,须断然废之。然乱象太久,姚仆射他们想用猛药攻之,如此就稍嫌急促一些,应该有些稳妥之法。”此言一出,韦安石眼神里顿现失望之色。

太平公主心中暗道,这个小子什么时候又学会了推搪之法?他说的话左右兼顾,实在圆滑无比,让人抓不住毛病,就暗里狠骂了一句,接口道:“三郎说得对,此事儿应该办,然失于急促就变了样儿。譬如那个崔日用,你调兵维持秩序即可,或者将他们驱散了事,何至于大棒横飞,酿成流血事件,这不是给皇兄添乱吗?”

韦安石听到此话,心道狐狸最终还是露出尾巴,太平公主的实在心思由此彰显无余。她心思如此,那么她在事件过程中,是否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呢?

李旦说道:“对呀,这个崔日用平时还算稳妥,这一次怎么如此毛糙?也罢,就从大家议,废‘斜封官’之事先放一放再说吧。”

韦安石脸现失望之色,他知道,自己这一帮人近来热血沸腾,渴求厘革旧弊再现新气象的努力算是打了水漂,朝政也许很快会恢复旧状。

后一日,针对该事件的奏章如雪片儿似的上奏过来,其中多叙说姚宋等人处政不妥,崔日用对事件处置不当。岑羲的奏章单弹崔日用,其中除了攻击崔日用酿成流血事件应负主责外,还把崔日用的老账翻出来,其中写道:“日用倾侧,向附武三思,非忠臣;再附宗楚客,然卖友邀功,非义士。”

李旦接到这些奏章,又把太平公主唤入宫中谈论数回,这一次却没有征询李隆基的意见,即下诏书调整了朝中职位。

罢韦安石中书令,授其为特进(此为文散官正二品衔),另授其为东都留守。

罢崔日用黄门侍郎、雍州长史、同中书门下三品,另授为江州别驾。

如此,韦安石、崔日用因此事件告别京中职位,从此离开京城。韦安石尚有品秩在身,而崔日用从宰辅之身一下子降为五品官员,短时间经历了冰火两重天,其心中滋味肯定特异。

太平公主在安插朝臣方面获得了成功,萧至忠任中书令,而崔湜一跃升为门下省侍中,再次成为宰相职之人。三省长官中,仅姚崇为尚书左仆射占据一席,太平公主的嫡信之人无疑占了上风。

太平公主在内宫和东宫中安插的耳目实在厉害,韦安石与李旦说的一番话,很快一五一十完整地传入太平公主耳中。

太平公主大怒,骂道:“这个老不死的,如此不自量力,竟然敢与我作对。哼,真正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王师虔是时在侧,闻言说道:“公主若实在气不过,属下找人去收拾他一番。一个赋闲老儿,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想如何收拾他?”

“属下找人将他的轿子拆了,再将这老儿痛打一番。”

太平公主哂道:“一个赋闲的废人,值得我们出手吗?实在是污了我们的手脚。不过这个老儿在朝中名气甚大,许多人甚是崇敬之,如此看来,我们不可掉以轻心。这样吧,你找几个言官悄悄商议一下,设法找到这个老儿的破绽,好好参他一本,以此煞煞他的威风。”

王师虔躬身答应。

王师虔可能觉得由于没能及时察觉李隆基起事的端倪,引起公主的不满,就想将功赎罪好好表现一番。他一面找到几个亲近言官,嘱他们瞪大眼睛寻找韦安石的毛病,并及时弹劾;另一方面想起公主那气恼的神情,自顾自找到十余人,向他们许以财货,嘱他们寻机袭击韦安石。

于是在一个傍晚时分,韦安石乘轿回府。行到一拐角僻静处,薄暮中窜出来十余人。这帮人先把轿夫等人逼到一侧,然后将韦安石从轿中扯出来暴打一番,临走时又将轿子打得稀烂。

韦府从人将韦安石抬回府中,就见韦安石一身是伤,左胳膊还被打折了。第二日韦安石被打的讯息传出,人们纷纷痛骂下手者的无耻。

郭元振闻讯,急忙入府探视,并随带十名兵丁,将其留在韦府中以为护卫。郭元振威名赫赫,寻常人不敢招惹他,如此出手保护,韦安石大可心安。

李隆基得知韦安石被打,一时想不明白这名正直的老臣到底得罪了何方人士,以致下如此狠手来折辱他。想到韦安石伤愈后就要到洛阳赴任,遂在午后入韦府探视。

韦安石的左胳膊上了夹板,其他的多为皮外伤,休养数日后即可愈合。李隆基关切地看了他的伤情,说道:“这帮人看来未想夺韦公的命,下手还有分寸,骨折之处将养数日,料也无妨。韦公,瞧清楚这帮贼人的面目了吗?”

韦安石摇摇头,说道:“人若做此龌龊之事,焉敢以面目示人?”

“这是些什么人呢?韦公为人正直,人缘甚好,不该如此啊。”

韦安石侧头令其他人退出,室内仅剩下他们二人,然后恳切地说道:“殿下,老臣即日赴东都上任,心里有一番话,正好说与殿下。至于我挨打之事,终归是小人伎俩,我们不用管它。”

李隆基坐在韦安石榻侧,说道:“韦公一生为朝廷尽力,不料遭此境遇,我心实在不安。”

韦安石道:“殿下,安石一生愿倾心为朝廷出力,所以不愿攀龙附势,不愿营私结党,也正因为这样,我在朝中浮沉动荡。像我今日这样,我早就习惯了,不需为之萦怀。”

“不错,韦公为人正直,上下钦服,人所共望。”

韦安石笑道:“正直?殿下以为人正直就好吗?我告诉你,圣贤所教人要正直,然某人果然一腔正直,他其实也是脾性缺失之人。世上有一类人实在少之又少,他能洞悉人世间的幽微,心中智谋万端不失于狡诈,然其心底宽阔能容万物,有向善之心,这种人应该称为脾性健全之人。如正直之人与之相比,十足成为一个蛮干之人。”

李隆基笑道:“原来韦公要教我如何做人。”

韦安石摇头道:“非也。我说的这类人,我朝至今曾出现过,唯太宗皇帝一人而已。殿下今年二十六,年纪虽轻,将成为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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