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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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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见不着还好,偏他是管库的,每日早晚清点都要瞧上一遍儿,心里头两个念头忽左忽右的拉扯着,不知怎么才好。

想了两日,便去寻了刘广财,想再见见那位神医,问问寻个旁的药引子替代成不成。

刘广财却道:“这药引子最是要紧,哪有替代的理儿,便问他莫不是有什么难处?”

周二狗斟酌再三终是跟刘广财说了,那刘广财便给他出了一条道儿,让他把胡家当铺库房里的那盒子珍珠偷着藏起来,只需一个月,过后他便送周二狗一颗珍珠。也是那时候,周二狗才知道,刘广财不是别人,就是他们铺子隔街的对头恒通当的大掌柜。

自己来胡家的日子短,前头的事儿倒是听铺子的老人说过,尤其当年假人参的事儿,就是恒通当设下的骗局,为了坏胡家的买卖。

如今这前后一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胡记铺子在冀州府一开张便极红火,相比之下,临街的恒通当就萧条的没法儿瞧了,长此下去谁也扛不住,便想出了这么个损招儿。

周二狗本没应,可回家瞧见老娘摸摸索索的样子,心里便觉万蚁钻心一般,思来想去决定铤而走险,反正也不是偷是藏了,等一个月后送回去也就是了,胡记不过坏了一桩买卖,自己的娘的眼睛却有望复明,便过后胡家追究起来,把自己下了大牢,只要娘能瞧见也值了。

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刹不住了,寻了个机会把那一匣子珍珠偷了出来,这几日却没听见有什么消息,胡家也未报官,虽胡掌柜来家找过自己,没见着人,也未难为自己的母亲,心里却越发有些忐忑。

这两日躲在地洞子里,来回想了几个过子,越想越觉得不好,当铺讲的就是个诚信,尤其活当的东西,日子到了只主顾拿了当票上写好的银子来,就得原封不动的还给人家,若是丢了或损坏了,需照着双倍赔偿不说,当铺的声誉也会一落千丈,以后谁还敢上门。

恒通当的刘广财之所以让自己把这珍珠藏一个月,安的正是这个心思,到时候拿着当票赎金去了,胡记拿不出东西来,还如何能在冀州府站住脚,而且,为什么胡家这边儿除了胡掌柜来过一次,便不见有什么动静了?娘又是怎么知道的?

想到此,便问他娘:“娘是怎么知晓我拿了胡记的珍珠?”

周二狗的娘听了泣不成声,心里是又酸涩又恨,恨得不是儿子而是自己,怎么偏就瞎了眼,让儿子闯下如此大祸。

周二狗见他娘不住的掉泪,生怕她再哭坏了身子,忙道:“娘别哭,别哭,是我不争气,您打儿子骂儿子都成,就是别哭,儿子好容易找了个灵验的方子,眼瞅着您就能瞧见了,您若是哭坏了,可不白费了这番功夫吗。”

他娘握起拳头狠狠捶了他两下子:“你糊涂啊,糊涂,娘的眼睛已经瞎了十几年,找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药,哪有什么用,这世上哪来的什么灵验的方子,便有,若是这么得来的,也不是正来路,就算娘的眼睛能治好,娘倒宁愿瞎着,你还问娘怎么知道的?今儿胡家的二小姐跟上回跟你来的那个叫明德的来了。

人家一五一十把事儿都跟娘说了,你管着人家铺子的库房,库里头丢了东西,不是你还能是谁,你躲能躲去哪儿,人家若告到衙门里,打你个偷盗之罪,若是下了大牢,你让娘往后可怎么活啊,依着我,快些给人家送回去。

“二小姐?”周二狗愣了愣:“娘确定是二小姐?”

他娘:“人家亲口说的,娘虽瞧不见,可听着声儿就知道都知道是个多体面的人儿,那声儿脆生好听,跟黄鹂鸟似的,虽你偷了人家东西,也没说就问罪的,说话不紧不慢的,极谦和稳妥的,娘听她的声儿,就知道是个善性儿,你把东西给人家送回去,咱们娘俩多磕几个头,人家也不一定报官,娘的眼睛瞧不瞧的见有什么打紧,咱这心不能亏,没说吃着人家指望着人家,还偷人家东西坏人家买卖的,这可不连畜生都不如了吗。”

周二狗却道:“可是娘,那珍珠我已然用了一颗,您如今日日吃的那药里便是这个药引子。”

他娘一听顿觉两眼发黑,晃了几下跌坐在炕上,半晌方缓缓道:“用了便用了,咱赔给人家,一天赔不起二天赔一年赔不起十年赔,早晚有还清了人家,二狗娘教过你没有,做人再穷再苦都不怕,却得堂堂正正的,走,咱们娘俩这就去。”

说着挣扎着起来抓着儿子,就要往外走,周二狗忙道:“娘慢些,这么还回去不妥。”

他娘以为他不想还呢,气道:“你要还当我是你娘,就跟我走,不然,别怪娘心狠不认你这个儿子。”

周二狗忙道:“娘,我不是不还,是因此事本来就是恒通当下的绊子,恒通的伙计不定就在村子外等着呢,一旦我反悔去还珍珠,若趁机抢夺了去,咱们娘俩便浑身长一千张嘴都说不清了,倒让恒通当得了逞。”

他娘:“这人心怎么这般坏,同样是做生意,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不就得了,做什么非要变着法儿的害人家,便得逞了难道就不怕报应。”

周二狗:“恒通当干的缺德事多了去了,哪还在乎报应啊,先头我是没认出来那个刘广财就是恒通当的掌柜,也是着急给娘治眼睛,方才着了道。”

他娘发愁道:“照你说,也不能还回去,可该怎么好?”

周二狗:“这个娘倒不用担心,今儿二小姐既来了,自然心里已经有了数,想必已经知道我在家里藏着呢。”

他娘道:“这怎么可能,娘跟她说话的时候万分小心谨慎,怎会瞧出破绽来。”

周二狗:“若是旁人兴许会让娘骗过去,二小姐却不会,娘别看这位二小姐是个温温柔柔的姑娘家,却比男人还厉害呢,胡家的当铺从一开头就是二小姐帮着胡老爷管着,算起账来比账房先生都利落,若作起文章,比那些满腹经纶的读书人也不差,我们私下里常说若姑娘家能考科举,说不准这位二小姐能考个状元回来呢,我就没见过比她还聪明的,便她不说,也只是留着余地呢,并不是瞧不出来,故此,娘一开口只怕二小姐便已经知道我藏在家里了,之所以走了就是给咱们娘俩商量的余地呢,娘不信瞧着,明儿二小姐一定还会过来。

他娘道:“这胡家不说有两位少爷吗,怎么这买卖上的事儿却让小姐料理?”

周二狗:“娘不知道,胡家跟别家不同,东家老爷对子女都一样,况且能者多劳,二小姐比大少爷,二少爷能干,不过是顺手的事儿罢了。”

他娘点点头:“倒真是个女中丈夫,对了,不是说胡家有位小姐跟京里的大家宅门里定了亲吗,可是这位二小姐?”

周二狗点点头:“正是二小姐。”

他娘:“怨不得了,举凡这样该着大富贵的人都是有来历的,不定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历劫来的也未可知,戏文里不都这么唱的吗。”

说着,忽想起自己儿子这事儿还不知怎么个结果,胡家二小姐若非要追究又该如何,母子俩这一晚上忐忑难安。

第二天一大早,果然昨儿那两个人又来了,周二狗的娘方信了儿子说的。想到儿子干的事儿身子一矮就要跪下,被青翎眼急手快的扶住了,往院子外头瞟了一眼,给明德使了眼色。

明德会意,大声道:“二狗娘你别想糊弄过去,有道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们家二狗子拿了铺子里的东西,指定藏匿在家,你若觉得冤枉了,也不难,让我们进去搜搜,看看到底有没有贼赃……”

二狗娘脸色都变了,青翎却凑到她耳边低声道:“隔墙有耳,咱们屋里头说去。”留了福子在外头守着,三人进了屋。

一进屋青翎便道:“刚是为掩人耳目,得罪之处,老人家别放在心上。”

二狗娘苦笑了一声:“二小姐您还跟老婆子客气什么,都是二狗干的荒唐事,二狗子还不出来,要躲到什么时候?”

青翎目光落在墙上的年画上,刚才一进来就觉这张年画不对头,周二狗家可以说是家徒四壁,这幅老旧的年画是屋里的唯一装饰,年画极其老旧,不知多少年了,周二狗的娘眼睛看不见,能自理已经不易,也不可能给别人家一样,收拾的多干净,加上又是土坯掺着麦草盖得房,屋里是灰土墙,屋里的桌子上落了不少灰尘。

可这张年画,虽然老旧却半点儿灰尘也无,如此,便只有一种可能,这张年画并不是一直挂在这儿没人动的。

正想着,就见年画一动,周二狗从年画后头钻了出来,浑身脏兮兮都是土,手里捧着一个乌木盒。

明德道:“就是这个,库里丢的就是这个。”跳到地上,便跪了下来:“二小姐,是二狗偷了库里的珍珠,只是为了给我娘治眼睛,已然用去了一颗,其余九颗都在这个盒子里。”

明德接过来递给青翎,青翎打开,只见拇指大小的珍珠整齐的摆放在盒子里,映着窗外的亮光,珠晖流转,莹润均匀,是极难得的南浦珍珠,心说,这恒通当还真舍得下本,为了扳倒胡记这样的宝贝都拿出来了。

青翎看了跪在地上的周二狗半晌道:“你打算怎么办?”

青翎知道周二狗偷珍珠是为了治他娘的眼睛,也知道他是受了恒通当刘广才的哄骗,本心来说其情可悯,而且,以周二狗家的境况,让他赔偿这么一颗南浦珍珠,绝不可能。

也就是说,这事儿最坏也不过如此了,要不然就把周二狗送官法办,如此一来,他这个瞎眼的老娘,又该怎么生活,真要有个好歹,反倒成了胡家的过错。

若不交官法办,总得有个说法儿,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胡家再慈善宽容,也不能没了规矩,规矩是立家的根本,所以,青翎想听听周二狗的意思。

周二狗一个头磕了下去:“二狗子此是偷盗,报官判刑入大牢都是二狗子该得的下场,若二小姐如此做,二狗并无一丝怨言,若二小姐能宽容二狗子这一回,往后二狗子这一生都是胡记的伙计,二狗子不是怕做牢,也不是怕死,二狗子就是担心我娘无人照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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