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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花暗柳明(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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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间远处传来细微响声梁萧心知强敌已近举目望去只见西方残阳落尽东天明月如钩敢情光阴倏忽已过黄昏。

明归循着血迹一路追来忽听脚步声响心头一喜疾扑上去却见一尊石像边衣角闪动正是花晓霜的白衣。他精通算学花无媸逆转阵法只能困他一时此时既已深明方位就再也难他不住当下心中冷笑衔尾紧追。

梁萧在阵中绕行数百步大感头晕脚软气力不继。灵台一战他元气大损后又引掌自残伤上加伤全凭着一股血气狠勇拖延至今。又奔数步他足下一绊扑倒在地耳听明归长笑震耳自知无法免劫便也笑道:“好给你”奋起残力将枯枝掷向明归。

明归见那枯枝来势便知上当一掌将枯枝震碎厉声喝道:“臭小子你找死”纵身扑上将梁萧胸口拿住提了起来右手五指成爪盖住他面门狞声道:“小丫头在哪里”梁萧口角鲜血长流心中却满是欣喜。明归见他满脸笑容心中更怒眼角厉芒闪动倏地劲贯指端正要抓落忽听一阵脚步声响似有多人赶来。明归盛怒之余本想将梁萧就地抓毙此时闻声不由神色一变伸手将梁萧挟起向阵外快步奔去。

走了约摸半个时辰出到阵外。明归吃一堑长一智封了梁萧几处穴道方才走近山崖拨开草丛却是一个石洞。梁萧见他从石洞里拖出一艘千里船来不禁赞道:“明老儿你倒是未卜先知早有逃命的打算”他语带讥讽明归听了却不生气只淡淡地道:“小子所谓狡兔三窟就算有必胜的把握也得留下一条退路。”梁萧笑道:“受教了。”明归冷冷瞧他一眼心道:“先让你笑个够呆会儿老子教你哭也哭不出来。”拖船入水将梁萧扔在舱中扳动龙角向下游缓缓驶去。

过了一阵梁萧隐隐看见船后多了几个黑影心知天机宫诸人已觉明归行踪乘船尾随而来不由寻思:“也不知晓霜的穴道解了没有她病恹恹的又不太懂石阵阵法若然困在阵里一旦病岂非无人看顾”他想着挂心当下闭眼运功试着冲开穴道。但他元气大伤明归手法又巧连试数回均未成功。忽觉眼前一黑敢情千里船驶过小湖进入彩贝峡梁萧见水路近半逃生之望越微小不由烦躁起来张口大骂。

刚骂了几句明归忽地将龙角一丢转过身来梁萧当他要动手处置自己不由心下一沉谁知明归却取出一根钓竿伸手将梁萧抓起封了他的哑穴夹在胁下。梁萧只听耳边风响身子已腾空而起。彩贝峡形势逼仄星月不至明归探足在峡谷左壁一蹭升起丈余再晃悠悠一荡落在右壁再往右壁一蹭又起两丈落向左壁用的正是童铸攀爬怨侣峰的法子。如此忽左忽右荡了七次便已上到峡顶。峡中黑漆漆不见天光后方四艘千里船不知明归已然金蝉脱壳仍是随波逐流跟在那艘空船之后经过二人下方时梁萧断续听得少女嘤嘤的哭泣声他听出是花晓霜的声音不觉吐了口气心头大石落地。

明归收起钓竿望着远去的船影冷笑。梁萧心知生机至此全然断绝。不觉灰心至极。明归挟着梁萧奔了一阵忽地停下将他重重摔在地上踢开了梁萧哑穴狞笑道:“臭小子还有什么话说”梁萧自忖必死只是闭上双眼默不作声。却听明归又笑道:“不过你若要活却也容易我且问你你逃生时石阵中究竟生何事那杀气从哪儿来的你若说了我饶你不死。”梁萧冷哼一声扭头不答。明归脸上青气一现微微笑道:“你不说也罢我再问你你这身武功从哪儿学的三才归元掌又是谁教你的”

梁萧啐了一口咬牙闭眼只不作声。明归大怒一抬足对梁萧太阳穴踢落但落足时却又生出犹豫寻思道:“无论如何须得让这小子说出三才归元掌的奥妙详加揣摩将来遇上那人也好设法克制”他当年在“三才归元掌”下吃过大亏多年来耿耿于怀既然将来势必要与这路掌法对敌若能从梁萧这里探知奥妙也多几分胜算是以一时沉吟难决又忖道:“石阵中那股无名杀气来得古怪也须得弄个明白。但这小子性情刚烈强逼恐怕无功。只能怀柔哄瞒先取信于他再慢慢套出他的口风。”他心念数转忽地叹了口气寻了一株倒卧大树坐下笑道:“小鬼你当真喜欢花家那个病丫头么”梁萧哼了一声道:“我喜不喜欢与你什么相干”明归笑道:“你算学凡入圣武功前途无量人也算风流俊俏。只要你一个情愿世间名花任你采摘天下美人随你亲近。若你明白了女子身上的乐趣那个病恹恹的小丫头算得了什么”

梁萧淡然道:“你挑拨也没用晓霜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为她死了也不后悔。”明归盯他半晌眼神数变忽地摇头道:“小子你有所不知这姓花的女子都是蜘蛛化身你待她再好百倍她也不会感激。你见过蜘蛛么”梁萧道:“自然见过。”明归叹息道:“蜘蛛最不知感恩雌雄交合之后雌蛛食掉雄蛛;雌蛛生出幼蛛幼蛛便食掉母亲。当年元茂公猝然去世花无媸姐弟孤苦无依全赖老夫力排众议一手扶持花无媸坐上宫主之位。哪知她大位坐稳便千方百计排挤我等。老夫大半生岁月都守着一座灵台一事无成。你说她不是蜘蛛是什么”

梁萧摇头道:“晓霜与花无媸不同。”明归冷哼一声道:“当年花无媸还不是装得楚楚可怜赚人眼泪的功夫胜过这病丫头十倍你看看她如今是什么作派”梁萧默不作声心中却道:“这话却不假。花无媸用天机十算刁难我委实阴险之极。”

明归沉浸在往日恩怨之中眺望天机宫的方向神色阴晴不定半晌转过头来肃然道“小家伙你天纵奇才若是与老夫携手以我俩的才智区区天机宫算得了什么便是大宋朝的江山也未必夺不下来。老夫年过六旬时日无多将来俯仰六合、享受荣华的还不是你么”梁萧乍闻此言吃了一惊但他到底年少气盛被明归如此一捧也不觉飘飘然有些得意。

明归瞧他意动又笑道:“小子所谓男子汉大丈夫万不可屈居人下须当轰轰烈烈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说着解开梁萧穴道笑道“现今已脱险境你若愿跟从老夫老夫自然高兴若你要走老夫也决不阻拦。”这一下委实出乎梁萧意料他心中纳罕打量明归半晌大声道:“不对你定有什么诡计”明归笑道:“我要杀你易若反掌还用什么诡计。若是定要说个道理么那便是老夫瞧你是个人才三秋远不及你我只是爱才罢了”梁萧道:“你不是说明三秋只是一颗棋子哼我也是你的一枚棋子吧。”明归冷冷一笑傲然道:“老夫的用心岂是寻常人所能明白。”梁萧略略一怔恍然道:“是了你越是这么说明三秋越是恨你。他越恨你花无媸就越不会为难他”明归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梁萧心道:“明老儿纵然奸诈说到斗智斗力我也未必怕他”他纵然聪敏但终究涉世未深一时自信满满说道:“如此也好我也不想留在天机宫与你同路倒也是个伴儿”明归目光闪动拍手笑道:“好小子你果然不是池中之物”忽地打住话头侧耳聆听似有动静当下挟起梁萧在括苍山中飞奔。及至天亮方才停步歇息。其间明归走开片刻说是去抓野味充饥实则暗中观察瞧得梁萧并无逃走之意心中大定但也不敢走远遥遥用石子打了两只山雉与梁萧烤吃了。他害怕露了行踪专拣险僻处迂回行走但其功力深厚带着梁萧翻山越谷也是跳跃如飞。

到得次日山势渐平二人出了括苍山区继续北上。一路上时有天机宫高手出没但明归诡计百出总是抢先遁走。他为取信梁萧对他倒也百般关照助他运功疗伤且不时探他口风套问三才归元掌与石阵武学的奥秘。梁萧猜到他的心意一味装聋作哑。明归不由暗暗气恼:“臭小子瞧你有多大的能耐抵得过老夫的水磨功夫。哼待得事成老子把你大卸八块扔到河里喂鱼。”他心中狠脸上却笑吟吟并不流露半分。

两人各怀鬼胎如此行了月余越过富春江太湖烟波已在眼前。二人雇船过湖循运河北上。明归为避开天机宫追踪船只一行数日也不靠岸。梁萧闲着无事便与明归胡侃斗嘴。明归除了算术不及梁萧胸中所学极丰三坟五典八索九丘无所不包出口引经据典皆成章句。梁萧听得暗暗点头深感此人被花无媸压制多年也真是大大地屈才了。

这日二人船近苏州明归道:“过了太湖天机宫势力有所不及咱们大可在苏北安定下来共谋大事。”梁萧伤势已近痊愈整日盘算逃走之事闻言只是一笑。忽听船家来报说是米粮尽了。明归不敢白日露面便吩咐日落后再作计较。

时将入夜小舟披着残霞靠近河岸忽听得岸上一阵喧哗明归心虚忙叫船家退回河心同时拽着梁萧退入舱中掀开幄布觑看遥见岸边暗蒙蒙的有许多人影晃动忽听一个粗大嗓门叫道:“妈拉巴子这里就没一个中用的大夫么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个屁用”接着便听噼啪两声似有人挨了耳光。

却听一个微微沙哑的女声叹道:“大郎你也别怪他们了这穷乡僻壤的哪里找得到中用的大夫再说这伤也不是寻常大夫治得了的。”那个粗大嗓门道:“你还敢说若不是你选了这条水路追赶那女贼星儿会受伤吗还有你那三叔平日里被捧到天上去到了节骨眼上却连鬼影儿也不见。哼几十条汉子还逮不着一个婆娘”

那女子怒道:“好啊姓雷的你恨棒打人是不是星儿是我生的他伤成这个样子你当我就不难过吗兵分三路的事也是你答应的大哥率众走6路咱们走水路三叔散淡惯了是以自行一路。再说了有其父必有其子哼若非你这好儿子见色起意手脚轻薄哪会被人家伤成这样”

那粗大嗓门怒道:“怎么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倒说说这么多年我哪回对你不起了”那女子冷哼道:“谅你也不敢但你当年一瞧见我还不是目瞪口呆的茶水烫熟了手也不晓得”那粗大嗓门似乎微感窘迫忙截口道:“二娘这话你当着晚辈们说什么”那女子又哼一声还待讥讽忽听身边船舱里传来呻吟之声那女子失声叫道:“哎哟又作了。大郎再没法子星儿怕是怕是挨不过今晚了”说着竟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那粗大嗓门略一沉默道:“我有法子二娘你留在岸上船家开船。”那女子诧道:“你做什么”粗大嗓门道:“你别管暂且等着。”说罢急催船家撑船离岸。不一时船到河心离明、梁二人的雇船颇近只瞧那艘船火光一闪舱内燃起烛火因为布帘半卷隐约可见舱内情形。只见褥垫上搁着一条人腿膝盖以下紫里透青肌肤绷紧亮较之寻常大腿粗上一倍。

却听一个年轻男子呻吟道:“爹你你拿刀做什么”那粗大嗓门叹道:“星儿也没别的法子了。”那青年男子猛然惊悟叫道:“哎哟不成。”那粗大嗓门道:“星儿你伏兔穴上中了大雪山的梭罗指膝盖以下血液凝结看看是要废了若是放任其势只怕不止小腿整条腿都会烂掉。”那年轻男子道:“半条腿是腿整条腿也是腿又有什么分别”粗大嗓门道:“话是这般说但这伤势古怪若是任其溃烂只怕再过一个时辰你的肝肠脾肾也要跟着坏了那时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好孩子常言道:毒蛇噬手壮士断腕你是我雷家的好汉子尽管放豪杰些。”

那年轻男子急道:“我我才不要做瘸子爹爹我不叫雷星了改叫楚星好了三舅公他武功盖世定会救好我的”不待他说完粗大嗓门已厉声道:“他脓包小子受点儿微伤就连祖宗都不认了废话少说”雷星蓦地尖叫起来:“妈妈爹要砍我的腿啊”叫声惨厉在河上远远传出。

那岸上的女子听到又惊又怒但她不识水性无法上前阻止急得双脚乱跳也尖叫道:“星儿星儿你还好么雷震你造什么孽啊”话未说完又听一声长长的惨叫撕破浓浓夜色。那女子足下踉跄忽地瘫坐在地。

梁萧见舱中寒光一闪那条伤腿便断成两截血呈青黑遍流下褥。那雷星惨叫一声便昏了过去。舱中一时寂然唯有那粗大嗓门阵阵喘息声显然他亲手斩断爱子一腿心头也大不轻松。

粗大嗓门给儿子止血裹伤已毕掉橹返岸。刚一靠岸便见那女子跳入舱内耳听得噼啪数声料得是打了那粗大嗓门的耳光。粗大嗓门挨了耳光也不作声。那女子打了几下谅是明白了丈夫的苦心呜呜哭道:“早知道就不出来了都怪那只纯阳铁盒”梁萧乍听得“纯阳铁盒”四字心头一跳竖起耳朵。

那女子话没说完粗大嗓门截住她的话头怒声道:“二娘你胡说什么”似乎一时气结说不下去。那女子想是自己理亏被丈夫如此喝斥也没回嘴只是抽泣。那粗大嗓门高叫道:“我和二娘继续追那贱人。你们护送少爷回堡若有闪失哼小心你们的脑袋。”众人齐声应了。却听那女子恨声道:“不错真要怪的是那姓柳的小贱人不把她零割碎剐难泄我心头之恨。”两人说定摆棹北上余人也骑马赶车各自散去。

梁萧没听到纯阳铁盒的消息甚觉悻悻但转念又想和尚与吴常青都将那铁盒说得一钱不值谅也无甚奇处。思忖间回过头来只见明归捋须沉思便问道:“老头儿你知道这些人是做什么的”明归冷笑道:“江湖宵小管他作甚”梁萧一听便不再问。明归催舟上岸筹来米粮二人在岸边歇了一宿不提。

次日船入姑苏只见山与湖襟带相连桥与水纵横有致舟在水中如行画里。梁萧瞧得入神钻出遮篷立在船头忽听欢语嬉笑抬头看去只见两岸阁楼中满是浓妆艳抹的女郎。众女郎见他顾望纷纷挥手招呼。梁萧看得奇怪含笑应答那些女子见他答应嘻嘻嘻便是一阵哄笑挥着红巾翠袖娇声唤他上去。

梁萧不知对方来历问明归道:“她们叫我干吗”明归诡秘一笑道:“叫你入温柔乡品胭脂泪呢”梁萧皱眉道:“明老儿你有话好说别跟我掉文绕圈子明知我不懂的。”明归笑道:“此处乃是勾栏这些女子都是风尘女子。”梁萧奇道:“什么叫风尘女子”

明归笑道:“这事说不明白须得亲身体会才能明白。”梁萧听得心痒说道:“是么那我倒想见识一下。”明归打量他一眼忖想自己一路上百般笼络这小子便是要让他放松警觉吐露玄机。而这酒色之上世人最容易犯下糊涂只消让这小子怀抱美人喝得烂醉无论问他什么只怕他都会乖乖说出来。当下淡淡一笑催舟抵岸。

行船间远处石拱小桥边行来一马一人。明归乃是识货的行家一瞥之间不由暗暗喝了声彩。只见那马通体雪白骨骼神骏真如相书所言:“擎如鹰垂尾如彗臆生双凫龙骨兰筋。”行得近了明归方瞧出这马并非纯白皮毛上溅了数点殷红好似美人脸上没能抹匀的胭脂。

牵马的是名绿衫女子头戴细柳斗笠枝叶未凋遮住容貌一身水绿纱衣也用柳条束着愈显得楚腰纤纤只堪一握。不过那白马委实太骏明归只顾瞧马对那女子倒未如何在意。那绿衣女见两岸女子与梁萧笑闹料想也觉有趣马倚斜桥驻足观看。

船只靠岸。明归又变了主意心想自己年岁已高与梁萧这等少年人并肩出没青楼不免自惭形秽。再说有自己在旁这小子胸怀戒心必不肯放浪形骸莫如躲在暗处更易行事。转念间倾出半袋金珠笑道:“梁萧啊老夫有些犯困你自个去吧我在船上等你千万放洒脱些。金银不够再来找我。”

梁萧心中大为奇怪:“这老头儿竟放我独自上岸不怕我我逃走么但他给我金银纵我玩乐我若现在弃他而去未免寡恩了些。”他与明归相处日久明归一路上又着意拉拢。梁萧素重情义既与明归结下逆旅之缘要他一朝摒弃倒也有些儿为难了。

他神思不属登岸后低头闷走忽听耳边銮铃响动一匹高头大马与他擦肩而过。梁萧抬起眼角只见到一片绿裙飘动他浑不在意走了十来步瞧见一座高大木楼楼上有许多女子站立装扮招眼。这时早有伙计上前将他迎了进去。

宋之一朝酒楼妓寨多在一处无分彼此。楼下是酒楼花厅楼上则是妓楼勾栏。妓者又分官私官妓地位稍高私妓却落个自在。但不论官私总是卖笑丢欢繁华之中不免暗藏凄凉。

梁萧说明来意伙计便引他上楼鸨儿也笑迎出来。明归虽然阴狠但长于天机宫为人清雅梁萧随着他少不得穿戴齐整。那鸨儿老于世故拿眼一相便知梁萧年少多金却又不谙情事拿捏已定便笑问道:“公子想见什么样的姑娘”

梁萧见这老鸨乔张作致先有几分不喜闻言也无主张便道:“都随婶婶主意。”那老鸨听他叫自己婶婶微一错愕忽地掩口放出一串笑声。梁萧被她一笑不知为何竟臊红了脸。

那老鸨自顾笑了一阵见梁萧窘样心头一动忙道:“公子忒也有趣了大家子生计艰难一年倒难得笑这一回好的真亏公子这张儿蜜嘴哄得老身欢喜。”她长于逢迎梁萧听得舒服也当自己说得真是好话便道:“婶婶客气了。”那老鸨嘴里打着哈哈心里却将梁萧瞧低了九分暗里冷笑估算能在这少年身上碾出多少油水来。当下挥起手绢叫了几个少嫩的女子出来围着梁萧坐定莺声燕语说笑起来。梁萧初时远瞧着这些女子倒也人人光鲜好如花团锦簇就近一瞧却都是浓妆艳抹言笑谈吐无不透着虚假叫人好生不惯。

鸨儿瞧他拘谨便笑道:“公子面嫩大伙儿别自顾说话唱支曲儿如何”梁萧正自烦躁闻言忙道:“好啊唱曲子唱曲子。”众女听了一阵笑纷纷捧来琴箫牙板整肃容色歌吹弹唱起来。只听一名粉衣女扣板唱道:“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这蝶恋花词乃是柳永所作柳永虽为词坛大家但一生落拓流落烟花柳巷素为正派文人所不齿但其词却曲处能直密处能疏深浅得宜境界悠远。那粉衣女虽然歌喉平平也因唱的是大家名篇显得婉约隽永撩人思绪。梁萧听到“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两句不觉暗伤身世眼圈儿一红几乎落下泪来。

那粉衣女唱罢忽地凑近梁萧媚笑道:“还请公子打赏。”梁萧恍然惊觉想起明归的话伸手便在腰间去摸钱袋哪知这一摸之下竟迟迟拔不出手。那鸨儿见状张口笑道:“公子也不见多略略给几个子儿姊妹们唱得口干舌燥也好买几个果子生津止渴。”

梁萧手插腰间神气十分古怪。那鸨儿瞧得不耐又笑道:“公子莫不是眼角高嫌这些姊妹不中意”梁萧忙道:“不是这个我出去一阵片刻便回。”那鸨儿已然生疑脸一白截住道:“公子听了曲就这样走了啊”梁萧头脸涨红额上青筋凸起急道:“不是这个这个”伸手便要拨开那鸨儿那妇人久惯风尘也不是等闲之辈一把拽住梁萧衣袖兀自笑道:“就算少给些一二两银子也叫咱姊妹画饼充饥望梅止渴啊”

梁萧心乱已极讪讪道:“婶婶我去去就来你莫要拽我。”鸨儿瞧出门道只拽着不放蓦地扯起嗓子尖叫起来:“哎哟你这公子人生得齐整行事怎就没法度”话没说完就听头顶上有个极清极脆的声音笑道:“鸨婶婶你错啦他不是没法度是没银子呢。”众人闻声瞧去只见朱漆大梁上坐了一个头戴柳笠的绿衣女子水绿衫子一直垂到膝上两条匀长的小腿晃来荡去悠闲写意一对淡绿马靴与衣衫颜色相称靴面绣一对金丝雀儿靴底形如莲萼不类中土式样。

梁萧猛地记起入楼前似和这女子擦肩而过当下咦了一声诧道:“你莫不是你偷了我的钱袋”那女子嘻嘻一笑道:“你这小色鬼人生得齐整说话怎就没法度我一个女孩儿家怎会偷东西那叫做不告而取。”梁萧忍不住怒道:“放屁。”继而又觉心惊这女子摸走钱袋自己竟茫然不觉其手法之妙当真神鬼不觉。

那女子并不着恼继续笑道:“再说啦你这钱袋里的银子也不多二三百两银子也只够咱姑娘望梅止渴画饼充饥。”她将老鸨的话略加变化说了出来口气学得十足声音却清脆十倍好似娇莺恰恰画眉晓啼。

梁萧怒不可遏将老鸨一把撇开跺脚蹿向屋梁。忽听那女子嘻嘻一笑眼前一抹绿影闪过。梁萧还没回过神来额上已重重挨了一下火辣辣疼痛无比只得落回地上一摸额头竟多了一道粗粗的血痕加之牵动泪腺眼角酸热眼泪也几乎淌下来。

那女子端坐梁上手抚一根绿莹莹的柳枝想是从柳笠上折下来的口中轻笑道:“小色鬼你一定从小没妈有失教养今天儿我就代你妈管教管教你呵我的儿痛不痛”梁萧被她无端挑衅已然愤怒欲狂这两句话更刺到了他心底的痛处忍不住抓起两条长凳奋力掷向屋梁。那女子两脚将长凳踢飞笑道:“好啊你倒来惹我瞧我揍你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伸手在木梁上一按飘然落下梁萧觑她落势扑上前去欲要趁她身子凌空无可凭借杀她个措手不及。

那女子嘻的一笑不待梁萧扑近忽地抖出长长的柳条卷住窗棂玉腕一收身轻若燕横飘三尺避过梁萧一扑咯咯笑道:“揍你这小色鬼脏了姑娘的手。”轻飘飘穿窗而出向街心落去。

梁萧瞧她身手恁地高明心中暗凛但一时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恶气当即随之纵出窗外。那女子身在半空觉出梁萧追来猛地打个呼哨只听马蹄声响一匹白马忽地从街角蹿出来不偏不倚将她托住。绿衣女纵马奔出数丈回头笑道:“小色鬼你敢来追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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